李毅明白,自己起义的时候快要到了。
这一天,他照例去碎金酒楼用饭。
虽然微风和煦,街道如常,可李毅还是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
调动的兵丁,来往的驿卒,神情紧张的路人,都在预示着后金入关带来的影响已经波及到西北民间。
李毅抬脚进了酒楼。
一队身穿铁甲的标营官兵分出两人守在大门,又有六七人紧紧跟随上了二楼,静静站在一旁。
这是洪承畴派来的精锐标营官兵,名为保护,实际上是在监视。
对于李毅,洪承畴一直保持着极高的提防。
李毅用完饭,站起身向着后院走去。
一个身材魁梧的管队官走上前,拦住了李毅的去路。
李毅一双眼眸平静的注视着他。
可是杀神的凶名却让他整个人如同蛰伏的凶兽,有着极强的压迫感。
管队官额头冒汗,微微低首道:“大人,参政大人有令,不许你随意走动。”
李毅抬头看着他道:“我是去后院入厕,难道也不准吗?”
那管队官想了想,咬牙道:“自然可以,不过要人跟着才行。”
说完扭头对两个手下道:“你们跟着李大人,决不能离开半步。”
李毅冷冷一笑,直接向着后院走去。
两个标营官兵紧紧跟随。
李毅进了茅厕,最里面的木板立刻被人拆了下来,露出一条通道。
李毅弯腰钻进去,沿着墙壁走了十几步,从一扇窗户翻进了房内。
房内光线昏暗,两个人影正焦躁不安的等候。
见到李毅翻进来,他们纷纷围了过来。
“大人,你没事吧。”
高老实神情忧虑的问道。
李毅摆摆手道:“洪承畴对我十分提防,所以派了心腹看管,确实有些不好脱身。”
一旁的刘宗敏满脸愤怒道:“这帮狗官,尽是些阴险狡诈之徒。“
李毅神情平静道:“这说明洪承畴应该是觉察到什么,我们接下来要小心,不能被他发现端倪。”
高老实点头道:“大人,洪承畴派了人来找过属下,邀请属下去他手下任职。”
李毅微微有些吃惊。
本以为洪承畴只是防备自己,没想到竟然开始挖自己的墙角。
真是只老狐狸。
李毅心中暗骂,脸上却笑着道:“许你什么官职?”
高老实憨笑道:“说是能保举为千总,今后立功受赏便可仕途高升。”
“这次杨鹤不会再保我。一旦朝廷的文书发下来,我就会被逮捕下狱,碎金军也会被拆分,洪承畴的招揽对你们来说,也许是个好机会。”
高老实摇摇头道:“洪承畴心思深沉,手段狠辣,我不想在这样的人手下做事。”
说到这里,高老实又看了一眼李毅道:“再说属下也明白,他只是看重碎金军的精锐军士,并不会将属下当成心腹的。”
李毅闻言深深的看了高老实一眼。
如今正是关键时刻,若是高老实大谈对自己的忠心,那么自己说不得留几分小心。
可他能想坦白自己所思所想,显然是最能表露忠心的方式。
刘宗敏更是咬牙切齿的道:“这帮狗官没有一个好人,老子绝不会为他们卖命。”
李毅望着他们道:“那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高老实和刘宗敏对视一眼,开口道:“此次大人蒙难,弟兄们都已经做了准备。若只是削职为民就罢了,可要是敢有人害大人性命,弟兄们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助大人脱险。”
李毅微微一笑道:“那你们要从官变成贼了?舍得吗?”
高老实笑道:“我等官身皆是靠大人得来的,没了就没了,就算留在军中,到了他人手下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不得不说高老实虽然外表憨傻,但心思确实敏锐。
他们之所以能够立功获赏,成为武官,全是因为他们是李毅的同乡心腹。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同样的,李毅若是倒了,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农会与官府大户常年争斗,已经团结一心,与我共进退。不过碎金军虽然都是自家兄弟,可官职前程动人心,怕是无法一心。”
李毅望着他们二人,沉声道:“所以哪些弟兄不失本心,哪些弟兄想保住官身利禄,也是时候弄清楚了?”
高老实眼神变幻,静静倾听。
刘宗敏则是神情惊讶,有些惊慌道:“大人,如此不是兄弟离心吗?为何要这样做?”
李毅眼神深邃的望着他们,声音坚定道:“官府不仁,朝廷不义,致使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我不愿助纣为虐,只等饥民安置妥当,就想兴义兵。”
‘兴义兵’三个字一出,不管是高老实还是刘宗敏都大惊失色。
他们本以为李毅灰心丧气,不想再为朝廷效力。
没想到竟然是要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