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瑾州反手抓住远景帝的手臂,温声劝道:“颜首辅是父皇一手提拔,赤胆忠心日月可鉴,断然不会谋害父皇。父皇不要再闹了,儿臣扶父皇去榻上歇一歇。”
最后的希翼被打碎,远景帝的背脊似在一瞬间弯了下去,他瞧着最疼爱的儿子,几息后,又将目光挪到颜永臣面上,平静质问,“你们是何时勾搭在一起的?”
静默片刻,虞瑾州见颜永臣没有答话的意思,回道:“儿臣与颜侍郎一见如故。”
“与颜侍郎、一见如故,还真够久远~”远景帝突觉心头万分悲凉,颜永臣便罢了,是外人。老三是他最疼爱的儿子,也是他属意的皇位继承人,他不明白,他为何要背叛他?
看着近在咫尺的虞瑾州,远景帝心头悲凉的同时,又觉得无比陌生,“朕的皇位迟早都会给你,为何要与他人狼狈为奸,残害自己的血亲?”
虞瑾州扶他在榻上坐下,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薄被,“儿臣从来都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人生短短几十载,大半的人生都要过着被人看低欺压的憋屈日子,最后只剩丁点时日扬眉吐气,对儿臣而言,远远不够。”
看着被盖在腿上的薄被,远景帝的心上像被捅了一刀,偏伤他之人是他最在乎的儿子,连痛都得压在心间。
他颤着声音问,“可皇儿你与虎狼谋皮,又怎能确保最后一定能享受荣光?”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儿臣只信奉前半句,能否长久的享受帝王尊荣,便得看儿臣有多大能耐了!”虞瑾州的话语说的轻飘飘的,眸子里却是少年人才有的自信笃定。
听闻此言,远景帝笑了,用笑掩饰内里的痛,“朕确实养了个好儿子,没枉费朕多年的苦心呀!”
过了会儿,他收起面上的苦笑,抬起枯井般的眼眸,“直说吧,你们想要如何了结朕?”
一旁的颜永臣幽幽开口,“皇上的记性怎这般差呢?您是帝王,没人会了结您。明日大朝会上,皇上若不肯下罪己诏,皇上亲手写下的血咒,将在半月内传扬至大丰各处。”
“朕若下了罪己诏,你依旧将血咒公之于众,朕又能奈你何?”远景帝的语气有种哀大于死的平静。
“皇上放心,臣虽不是正派的良善人,但绝对会信守承诺。臣可用性命起誓,罪己诏生,血咒亡!”
颜永臣的保证,并未让远景帝感到多少欣慰,他无力闭上双眼,“好,朕下罪己诏。”
远景二十六年七月十六,远景帝亲笔写下罪己诏,三百多字的诏书,概括了巫月族被屠始末,及帝王如今的悔罪之情。
皇帝的罪己诏传扬到朝阳城时,已是七月末。
颜沐禧曾暂居过的小院还留着,明慧和明欣比他们一行人早到朝阳城三日,几个大人加两个孩子,挤在一个院子里,热热闹闹还真挺像一家人。
午后,见颜沐筠进门,擎哥儿飞奔着扑了过去,“阿娘~”
“热死个人了,一边儿玩儿去!“颜沐筠将挂到身上的儿子拽下来,拿起桌上的蒲扇,边扇风边说道:“货船三日后才会在码头靠岸,咱们还需再等上几日。”
擎哥儿被亲娘嫌弃也不气恼,笑嘻嘻抢过扇子,撅着屁股呼哧呼哧的给颜沐筠扇起风来。
“三妹妹这般着急回北疆,莫不是想夫君想到受不住了吧?”颜沐禧说着话,不忘将一旁的明欣捞到怀里安抚。
小丫头平时还好,乖乖巧巧的,可一看到擎哥儿和阿娘亲近,便鼓着小脸想掉眼泪珠子。
颜沐筠翻了个白眼,“切!我才不想他呢!我是不放心伤兵营和晋城那头儿。”
“得了吧!想就想呗,嘴硬给谁瞧呢!”颜沐禧笑着打趣。
一旁的擎哥儿插话,“我也想阿爹了!”
“旁人想你也想,你个小东西还记得阿爹是何模样嘛!”颜沐禧将擎哥儿也拽过来,让其和明欣并排坐在小板凳上,好方便帮两个小家伙一起扇风。
擎哥儿不服站起身,“我记得阿爹,阿爹是大将军,最最厉害啦!”
“我父王也厉害!”明欣忽然怯怯的开口。
颜沐禧和颜沐筠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眸中看出了心酸和无奈。
心下叹息一声,颜沐禧将明欣拉到跟前,温声嘱咐道:“明欣以后不可再喊父王了,要与擎哥儿一样,喊父王为阿爹,喊母妃为阿娘。”
“为什么不能喊父王?”明欣歪着小脑袋,一副很是不解的模样。
颜沐禧揉了揉她的包包发髻,将语气放到最柔,“因为你的父王和母妃是很尊贵的人,若让坏人知道明欣是他们的女儿,便会把明欣抓起来,要挟你的父皇和母妃。为了不给他们添麻烦,明欣得保守秘密,不能让坏人知道你是你父王和母妃的女儿,懂了吗?”
明欣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欣儿不添麻烦,父、”意识到又说错了,她赶忙捂住小嘴,凑到颜沐禧耳边小声问,“欣儿乖乖不惹麻烦,那阿爹和阿娘,什么时候才来接欣儿回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