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望去,见她手直颤抖,脸上的沟壑在灯光下更是深邃纵横。旁边的赵姨娘斜了眼睛去瞟她,大气不敢喘。几个丫鬟婆子更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恨不得当自己不在这站着,也没听过主子家里隐秘的内幕。而涂山篌则是咬牙切齿,仿佛下一秒就要扑过来把我撕碎的样子。
“我累了,把她带下去,明天再审。“太夫人苍老的声音响起。
“奶奶!你要相信我!我之前就在自己院子里,哪里也没去。长宝是二弟派来跟我商量还回木材生意的,我这才跟他出了门,碰巧看见继业酒楼起火冒烟便去看看……”
在我被带出院子之前,耳边一直环绕着涂山篌辩驳的声音。
我没有证据,见过璟在他院子里的不是他手下的人就是已经被他灭口了,我也没有证人。
回到看押的地方,守卫把我往牢房里一塞便走开了。
静夜靠近栏杆,低声问我:“你怎么样?他们没对你用刑吧?”
我凑过去也低声回了:“没事,没用刑。”
她看我嘴角有血迹,从袖子里掏出两枚药丸,跟我说道:“方才胡珍来探望,趁着守卫不注意塞了些药给我。我受的是皮外伤,用不上这治内伤的药,你和瑞阳吃了吧。”
说罢她轻轻一抛,药丸便落入我的手中。我忙走到瑞阳那一侧,见他眼神麻木地看了看我,也没说话,也没起身。
我把药丸骨碌碌滚过去一颗送到他脚下,自己坐回去掰开了外面的壳子,一点一点揪着药丸慢慢吃了下去。
“少主……此时身在何处,你知道吗?”静夜又问。
我摇了摇头,小声回她:“不知具体位置,但是被大少主绑走了,应该是要往西炎运。”
“西炎?!”静夜握着栏杆的手紧了紧,低声惊了一下,随即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
我费力咽下了最后一揪药丸,问她:“姐姐,你可有法子把我弄出去?或者,托人给我传个口信?”
静夜摇了摇头:“事出突然,我也没准备。咱们院里的被一锅端了,听说连在外运货的俞信都因为之前与你们有着交情,在当地被直接按下了。”然后她直直地盯着我,又道:“你,你跟我说,到底是不是跟这件事没有关系?”
我迎着她的目光,回道:“我们都身在局中,被人算计,已经是身不由己了。此事看似是由我而起,但是实际对方早有准备,不拿我做借口只怕日后也会拿别的做借口,总有一天会出手的。我只恨我力量不足,没法早做布置……你放心,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情况,我绝对不会害少主。我若能出去,一定天涯海角也把他寻回来。”
静夜看向我的眼神动容了,她含着泪说道:“只是不知少主此刻还有没有命——”
我连连摆手:“你放心,他不会死的,我在这里没凭没据地向你保证!”
话说到这,有人往这边走过来,于是我俩迅速而寂静地各归原位,假装没有说过话似的。
来人是广林,他拎着三个食盒走过来,走到我的门口,唤我道:“姑娘,大少主夫人念着旧情,给你们送点饭吃。”
我听得是真正的兰香送来的,赶忙走过去接了,谢道:“谢大少主夫人,谢谢你送来。”
广林像是不敢多待似的,摇了摇手叹了口气,又给静夜和瑞阳各送了一盒,就匆匆走了。
我掀开食盒,见是几个馒头,四菜一汤,香气扑鼻。
我直接把所有的馒头都掰开了,在最后一个里面寻到了一个小纸条,满怀欣喜地打开,只见上面写着她惊闻变故,恨不得立时赶来,无奈涂山篌看管她管得严,没法脱身,叫我先填饱肚子,她再伺机而动。
刚刚燃起的希望火苗一点一点地熄灭,我把纸条塞进嘴里,掐了块馒头用口汤送下去,彻底没了辙。
虽然无心吃饭,我还是囫囵填饱了肚子,闭目养神,同时在心里盘算着还有什么可以用的法子。
内心深处,隐隐约约浮起一个念头,所谓命运,是不是无论我做什么,最后都会殊途同归,难以改变。
我摇了摇头,把这念头压下去,不到最后,我绝不放弃。
不知过了多久,守卫发出了鼾声,静夜和瑞阳都身疲力乏地睡了过去,我也似睡非睡地迷糊起来。
但是门口又传来了动静。
这次来的是个意想不到的人。
我看见太夫人身边伺候的楠凤姑娘穿着藏青色的锦缎走进来。
与她对上眼,我看她微微一颔首,对身旁跟着的守卫头子轻声道:“你开门吧,我有话要跟她说,很快就出来。”说罢她掏出一锭金子塞到那守卫手里。
守卫头子眼角的褶子都笑开了,嘴里却低低道:“咳!要不是楠凤姑娘您亲自来,我们都不敢开这个口子。还望您体恤小的,小的给您行方便,您也给小的方便。”
楠凤细长的眼睛一眯,笑道:“哟,那我还好大的面子!你放心吧,我不会怎么样的,你若不放心,就在这里听着也成。”
那守卫退了一步,赔着笑:“那我哪敢呐!折煞小的了!知道你们都是主子们跟前伺候的贵人,都有情分在,说几句话不打紧的。我去外面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