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总是那么无忧无虑,晚饭之后天色尚明,从四岁到八岁的孩子们,穿着背心短裤,踩着拖鞋、凉鞋,露出着黑乎乎的小脚丫。倒也不是不洗脚,是洗了保持不住。这胡同外还是土路,奔跑中扬起的尘土,混着生出的汗,便脏了脚。
有孩子正面着墙壁,双手交叠撑在墙上,脑袋压着手臂,睁眼看着脚下的地,不时的装作不舒服的样子动着身体,偷眼看着两边的情况。嘴上还大声的,从一到一百的数着数。
而其他的小崽子们,则是撒腿儿蹬蹬蹬的跑远,在这段并没很长的胡同中到处躲藏,甚至还有蹭蹭蹭爬上房的,弄的鸡飞狗跳。还有警告数数的小子不要乱看,要不然下把还叫他如此。
如此情形,一看便知,是在玩着传承千年的古老游戏,藏猫猫。
随着数数的小子费劲的数到了一百,蹬蹬蹬的跑开,不过一会儿,就传来一阵嘻嘻哈哈的声音。还有被抓出来的孩子,对着其他人藏的地方努嘴使眼色,希望有了这次的帮助,再下一把的时候,不要被最先抓出去。他们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懂得了破坏规则……
孩子们有孩子们的游戏,大人们也有大人们的乐趣。如此盛夏时节的晚上,人们基本就没有在家里闷着的,多数都在外面呆着。
距离老关头家门口不远的那一根挂着路灯的电线杆子下,依然是老关头、郭大爷等人,杀的难解难分。有妇女抱着不大点儿的孩子,手里拿着扇子一下一下的扇着蚊蝇,跟其他人聊着天。说着生活怎么样,说着自家老爷们怎么样,说着婆婆、公公怎么样,说着家里叔伯姑姐都怎么样。
苏萌眼神危险的盯着在房顶上奔跑的毛孩子,跟蔡晓丽一起站着聊天,跟那查数的倒霉孩子就是韩春明的儿子韩奕,藏房顶上的,就是王言的儿子,王彬。
而在不远处,王言坐在墙边自备的马扎上,脑袋靠在墙,笑呵呵的抬头看着房顶上欢快奔跑,丝毫没有感受到危险气息的亲儿子。在人家房顶上跑,烦人不说,还危险,才这么点儿个孩子,摔好了是骨裂,没摔好那就是脖子歪地上,嘎嘣一下就没了。所以不管怎么说,这顿打高低是跑不了的。
王言很乐于培养孩子的冒险、勇敢精神,但是更要让孩子知道什么是危险。现在没放声,是因为孩子已经上去了,不能在这个时候吓唬孩子,很显然苏萌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真要说命不好,偏就摔下来了,那也没辙。死了就埋,伤了就治,瘫了就养着。虽然这是属于半路夭折,成为了他第一个没有长成的孩子。但是也无所谓,肯定是有些不舒服,但绝对没有要死要活。毕竟他都不知道送走了多少孙子,更别说儿子了……
他摇了摇头,转头看着才在身边蹲下的韩春明:“今天中午去茶飘香打包饭菜,正好碰着小马在那,这小子下个月就要结婚了,地方就在你们茶飘香。先留着时间啊,别到时候找不着人。咱俩结婚,小马可没少忙活。”
“您老放心吧,我怎么可能那么没谱?”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不是有关古董,就是有关生意。
还是因为改变了轨迹,韩春明不再是捡破烂,也没有跟着蔡晓丽、涛子一起借着工作的便利,去联系客户,从中赚取差价。现在做着大买卖,动不动就是各地到处跑,当然赚的更多,收的东西也更多。
孩子也大了,不用太操心,所以蔡晓丽早都辞职了,每天干的就是经营着在京城的一摊子事儿,给韩春明守好家。
这一次韩春明的财富就不会那么容易暴露了,真的说起来,现在的他甚至比两年后,也就是八五年他倒腾汽车的时候都有钱。到现在他们家人也不知道韩春明发财,甚至都不很了解近况。一直以为蔡晓丽在贸易公司工作,韩春明在五金公司工作,而他们俩都作息也都没怎么变动。蔡晓丽就正常上班,早上去晚上回,韩春明本来在五金公司工作的时候就要不时的出差跑业务。
如果不是他们家的生活水准相对高一些,基本上是看不出多有钱的。而即便是生活水准相对高,也只是人家三五天吃顿肉,他们家顿顿都吃肉。这当然有问题,不过撑死也就是说韩春明跟蔡晓丽俩人不过日子,毕竟孩子长身体,老娘要享福,说说也就是了。就韩春明的那俩哥哥,老太太过去跟着一起生活,是不会有现在好的。
当然也不是说韩春明的俩哥哥不孝顺,每个月都会给韩母一些钱,让亲妈吃点儿喝点儿。这也是应有之义,能不能过好不说,态度肯定在那。另外也是韩母不愿意跟他们过,韩春明这么个从小到大没好名声,只有个孝顺的选手,自然更加不愿意亲妈过去跟俩哥哥那受罪。
不会那么容易暴露,不等于不会暴露。人是社会的动物,便是再老成,再有城府,也总难免有想要嘚瑟的想法,想要自己的成就被人看到,想要自己被认可,想要人们交口称赞,这是一种需要满足的精神需求。
成功会给人自信,会让人飘起来。保不齐韩春明什么时候抽风了就想嘚瑟嘚瑟,或者是春风得意的口无遮拦,叫人听了去、看了去,回头就传到了老韩家。更何况还是有个大嘴巴的孟小杏,不定什么时候,就听到了什么消息,回到老韩家就是开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