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门下。
跟着严绍庭走出宫门的高翰文,听着外头的嘶吼声,不由的晃了晃脑袋。
自己是做梦了?
竟然还有当官的,集体要求别人严查他们?
这帮人怕不是被午门夹坏脑袋了。
高翰文瞧着午门外,历数大明朝从未有过的场面,不由看向眼前严绍庭的背影。
一回浙江道新安江大堤被毁,自己在文渊阁说出以改兼赈、两难自解的对答。
但事后证明,浙江道的官员是没有底限的。
若不是严侍读明察秋毫,遥居京师,纵横东南,怕是浙江的祸事现在都不可能解决。
今日午门闹出此等事情。
高翰文不由的期待起来,严绍庭又会如何应对。
午门前。
工部军器局大使、鞍辔局大使,内府兵仗局大使,并各库大使站在了最前面,身后则是这些衙门的属官、吏员。
至于朝廷其他衙门的官员,倒是来的少。
毕竟,就算严绍庭数日未曾发话查案,闹得朝中人心惶惶。但这桩案子直接关联的是西苑事变,是西苑宫墙外的那一声枪响。
直接面对的是如军器局这些地方的账目。
这时候其他衙门的人就算再如何心中不安,也少有过来午门前。
毕竟一旦过来了,岂不就是说明了他们也是有问题的。
高翰文一直跟在严绍庭身后,看着眼前这好几十人,小声开口道:“侍读是要等着今日这样的事情发生,再将他们都问罪下狱?”
严绍庭回头看了一眼小高:“高翰林的意思,是让我将他们都抓进锦衣卫诏狱?”
高翰文刚想点头,却立马反应过来。
瞪大了双眼看向严绍庭。
咋的。
等下您要是抓人,就是我出的主意了?
这事怎么忽然就和我有关系了?
严绍庭淡淡一笑,没有理会这位官场小白,已然走出午门,到了被一众东厂番子和锦衣卫拦住的军器局等衙门官吏前。
“严侍读!”
“请严侍读莫忘皇命,严查我等。”
“严侍读身为陛下臣子,怎能数日懈怠,不问案情?”
午门前的官员们一阵的七嘴八舌。
一副再也不想过这种天天等着,提心吊胆的日子。
到了一众官员前,严绍庭脸色一沉,冷哼一声,瞬间止住了现场的嘈杂。
“尔等是要宫前闹事吗!”
“依着高翰林的意思,尔等尽要被拿进诏狱治罪!”
还没等军器局等衙门的官员反应过来。
从后面挤出来的高翰林,只觉得眼前一黑。
严绍庭却是继续冷哼质问道:“但本官却觉得,尔等之所以来此,定是有缘由的。尔等犯了何罪,要本官审查尔等,尽可一一说来,本官必会主持公道。”
这一下,就连午门前的军器局等衙门官吏也是眼前一黑。
事情怎么好像变得有些不对劲了。
严绍庭却是面色不改,叫了一名东厂的番子去午门旁登闻鼓下的值守御史亭子里弄了一把椅子过来。
而后,他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好整以暇的坐在了椅子。
严绍庭目光幽幽的扫过在场官员。
其实自从发生西苑枪响,再到陆绎查出军器局等衙门火器账目有问题,他就知道这桩事的问题根源并不在军器局这些衙门里。
不由的。
严绍庭想到徐渭这次进京,同时还有胡宗宪和张居正的书信送到。
海瑞这个时候已经在苏松两府,继续追查两府田亩隐瞒一事了。
只是不知道海瑞的奏章,会在什么时候送到京师。
西苑枪响之事,并非是根源,那是结果。
所以要弄清楚,就要将原因查明白。
军器局等火器制造、存放衙门,再到朝廷的账目,地方的税赋。
这是无数条错综复杂的线,交织在一起产生的结果。
而在午门前。
军器局等衙门的官吏,却是被严绍庭的反问给彻底弄傻了。
对啊!
傻子才会说自己有罪,然后让人给弄进锦衣卫诏狱里去。
“我们无罪!”
“我们什么都没做。”
“西苑事变,宫墙之外那一声枪响,与我等无关。”
“是有贼子要害我等。”
“还请严侍读为我等主持公道。”
在军器局大使、鞍辔局大使等人的带领下,各衙门的官吏们,很快的转变了口径。
高翰文完全看傻了眼。
他根本就想不通,怎么眨眼间的功夫,午门前就风向完全变了。
原本还在叫喊着要让严绍庭严查的官员们,现在却又要让严绍庭为他们主持公道。
原本还在谋求能离开翰林院,外放为官的高翰文,忽然觉得自己大概是不懂如何当官了。
外放的事情,还是等等再说的好。
严绍庭看着面前官员们风向转变,微微一笑:“那为何西苑事变之后,锦衣卫指挥佥事陆绎查出来,尔等衙门火器账目有错漏?谁人能为本官解释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