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也不必再思考逃生手段。”
白研人浅浅地看了郁文轩一眼。
“我不想杀你了,你可以成为见证者。”
“见证?”郁文轩心底被他这不杀的言论弄得反倒不爽,他这人,要是活着不爽,还不如死了痛快,“见证什么?见证你忙活一场,最后空欢喜?”
郁文轩神情不屑:“你是残蜕诞生的生灵,现在要将雾界和人间合二为一,将残蜕和人类合二为一,打造一个新的世界。但这样做,人类不会感谢你,残蜕也不会感谢你,你是个怪物,异类,你根本没有同类,也无人可以分享你的喜悦与雄心,所以你需要向我炫耀?”
郁文轩甚至反省了一下自己,一声嗤笑:“难道我也显得不人不鬼?和你像个同类?”
白研人不回话了。
他的目光掠过郁文轩那张平静的脸,源自残蜕的力量游走于四周,那是和鬼怪同源的力量。
它就像一根根无孔不入的无形细丝,钻进人类的肌理皮肉,能清晰地察觉关于人的一切状态。
所以白研人很清楚地知道郁文轩在想什么,也知道郁文轩要做什么。
但他不在意。
就像郁文轩说的那样。
他是个没有同类的人,唯一的同类……只有他分离出去的那个备份的自己。
一个被称为白研良,却被人类感情污染的失败个体。
如果白研良放弃人类的情感,意识,还有可能和这个本体争夺一下雾界本源的力量,毕竟他们同根同源,或者说……根本就是一个人的两面。
但就像之前看到的那样,白研良已经被污染了。
此刻的白研良就是个彻彻底底的人类,而人类,在面对意识的力量时,根本就是一只只会蠕动的虫子罢了。
这不是什么骄傲自大,而是事实。
白研人一挥手,禁锢了郁文轩的行动与言语,将他摄在身后。
“我说过,你只需要见证。”
没错。
变革开始了。
尽管雾界没有按时打开,但结局依旧不会变。
雾界,从他自残蜕诞生,出现自我意识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是故乡了。
那个世界,容不下拥有自我意识的生灵。
而人类世界,或者说物质世界,又容不下可以用意识改变物质的诡异生物。
郁文轩说得的确没错,他被两个世界排斥,所以才会创造雾集这个东西,并且用雾集的厉鬼,和被选取的人类,进行一场场最终如何融合的实验。
所幸,他成功了。
一个新的世界即将诞生,精神与物质相互依存,生与死相互转化,物质的循环不再随机,一切将成为完全可控的存在。
白研人身形闪动,带着郁文轩来到了业城上空。
他恐怖的意识仿佛衍生出了一条条心弦,游走于业城万千民众的身上。
就如同一只蜘蛛结出了通往四面八方的巨网,白研人稳坐中心,纵横交错的蛛丝黏住每一个人类,也黏住每一只残蜕,融合,毁灭,新生。予取予夺,生死,全由他心。
“雾集积攒的人类恐惧,与散溢的残蜕怨气,足够了。”
“开始吧。”
郁文轩心头一震,他眼睁睁地看见,一扇血红色的大门,凭空出现在了白研人身前。
而这扇门给他带来的那种压迫感也极其熟悉。
这分明就是雾集。
这扇门的背后,就是雾集!
真正的剧变出现时,反而是悄无声息的。
白研人没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举动,也没说什么豪言壮志。
他只是用力地将巨门一推……
一股股堪称恐怖的灰白色雾气便猛然自门扉里涌出。
而仿佛正在博弈的天空巨树,与大地生灵,也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渺小。
一道道裂纹犹如有形之质,爬满虚空。
仿佛将世界砸成了一块碎裂的琉璃。
裂缝中绽现出耀眼的光彩,灰白色雾气“呼呼”地从裂缝中往外钻,仿佛雾集那扇门被打开的意义,并不只是能从门中释放雾气。
而是开门的瞬间,砸穿了物质世界的屏障,现在开始,空气中每一处龟裂的缝隙,都在往外冒雾。
空中倒悬的那棵来自雾界的母树,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攥紧,大地开始颤抖,仿佛在发出细微的低语,继而逐渐演变为怒吼。
城里的人群惊慌失措,大地的裂缝在迅速蔓延,如蛛网般四散开来。
建筑物在剧烈的震动中发出刺耳的响动,随即便开始坍塌,碎石乱飞,尘土飞扬。
地面的裂隙中,诡异的灰白色雾气冒了出来,所到之处,一切都变为白茫茫不可见。
而在业城之外,整个世界的变化又更加惊人。
山峦在倒塌,海浪以惊人的速度涌向岸边,形成高达数十米的巨浪,吞噬了敢于阻拦的一切。
人们的声音反倒成了此刻最渺小的哀嚎。
呼喊与哭泣虽然尽力地交织在一起,却依旧消弭于天地伟力所带来的巨大改变中。
山峰,海底,天空,大地,每一寸破碎的空间都在往外溢出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