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太后所料,天刚破晓,寝殿内便传出了第一声啼哭。
“生了!生了!”
走廊下的进忠想笑,也想哭。
熬过去了,令主儿熬过去了。
田嬷嬷挑了帘子出来,还不等说是阿哥公主,就听见进忠公公急道:“令妃娘娘怎么样了?”
他怕得很,早产应验了,可千万别连出大红也应验啊!
田嬷嬷虽然满头大汗,却颇为骄傲,“进忠公公未免太小瞧奴婢了,有奴婢在,怎么也得护住令妃娘娘!”
不过,她也有遗憾,“只可惜是个小公主,不过健壮的很。”
田嬷嬷也是有阴影的。
从五公主开始,她连续接生的孩子都是养不大的病娃娃,让她自个儿都觉得是不是她运气太差,若不是令妃娘娘指名她来,她都不敢来,生怕将坏运气传到娘娘身上,所以如果这一次——
呸呸呸!
田嬷嬷呸了几下口水,她可不能想这么晦气的事情!
先开花后结果,只要身子保住了,还怕没有以后?
王蟾却怕进忠失望,赶紧开口道,“公主也好。”
“是。”进忠声音褪去了所有的阴森,温和的好似如今透过云层的阳光:“公主也好。”
阿哥也罢,公主也罢,只要是她的孩子,就都好。
春蝉在后,抱了襁褓出来,“进忠公公,您看一眼。”
娘娘吩咐了,这第一眼给进忠公公瞧。
春蝉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王蟾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进忠两根手指轻轻碰了碰公主的小脸,低声吩咐屋内的澜翠,“澜翠,你去偏殿报趟喜,皇上没来,公主别带过去。”
他又转身吩咐王蟾,“你去宝华殿给皇上报喜,务必请皇上过来。”
看众人都去了,进忠才小心的挑来了帘子,迈进了他望了一天一夜的寝殿。
殿内不能透风,血腥之气凝而不散,直让进忠的心钝钝的痛着。
他快走了几步,迈进了里屋,便瞧着平日精神十足的令主儿躺在床上,面色惨白。
命好似都去了半条。
生孩子这种事情,也讲不得什么经验,运气差了一分,说不定就从平坦大道直接拐进了死路。
进忠说不出什么话来,只闷声往她床头一跪,手却从被褥旁摸了进去,寻住了她的手。
刚一握上,魏嬿婉就触到了满手的汗,以及比失血的她还要冷上几分的肌肤。
这家伙,看着稳得不得了,其实心慌的没边。
魏嬿婉看了看外面,田嬷嬷和包太医在门口讨论着什么,屋内也没旁的人。
“进忠。” 她伸出另一只手,去戳他的帽檐,“哭了?”
他眼角血丝无数,又带着些微的湿润。
该是哭了。
魏嬿婉本想嘲笑进忠,可心底细细密密起来的却更是苦涩。
她知道的,每一次生产,都是一场浩劫。
于她,于进忠都是同样的浩劫。
可她必须继续生呐。
宠,撑不住一辈子。
她往上的道路已经打开,却依旧需要一个皇子才可以登上去。
“没什么好哭的。”魏嬿婉捏了捏和她相握的手,“我不是熬过了去了?”
“嗯。”进忠闷声应了,“令主儿,你不该……”
无人知道,他看见叶心出现在永寿宫门口时的杀意。
他并不愿叶心进去,就算这是个早准备好的陷阱,他也不想!
但进忠更怕魏嬿婉生气,便硬生生的忍住了,但如今——
进忠冷哼了一声,先凑到了魏嬿婉的脸旁,在她额头上轻柔的落下了吻。
他说:“令主儿,你安心休息,一切有奴才。”
他说:“您把心落回肚子里去,不管是谁,都不能从永寿宫夺走七公主。”
他说:“愉嫔该有报应了。”
魏嬿婉累极了,听着进忠的话,眼皮子打起了架。
进忠守着她,待她睡熟,又掖了掖被褥,才缓缓起身,微笑踏出了殿门,走到了被捆着的叶心面前。
“刚,你这张脏嘴是不是说了句慢慢生?”进忠说话总有一种特别的腔调风情,心稳着的时候便有一股子慢条斯理又游刃有余的感觉,让自家人心头舒坦,也让——
敌人心惊胆颤。
叶心如今哪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进忠公公想要刀她的眼神都快变成实质了,她只能哀求道:“进忠公公,这和奴婢无关,奴婢只是奉命行事。”
“你奉命行事。”进忠邪邪的笑着,“小爷也是。”
他蹲了下来,口中多了分玩世不恭的残忍:“叶心,你就……慢慢死喽。”
“不!”叶心拼命磕头。“进忠公公,求您饶了奴婢。”
哪还有进来时候的耀武扬威,不可一世?
“嘘。”进忠单指放在唇边,“噤声。”
立刻就小太监粗暴的塞了个布团进了叶心的口。
“你呢。”进忠拍了拍衣袍,懒散起身,“话出口时不怕,这会也没什么好怕的了,总归好好享受去吧。”
他听见了皇上落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