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黑下来的时候,饭菜终于上桌了,小五捏着根香去院子里放炮竹,这还是王掌柜让人捎过来的。
这边的规矩,过年的时候,饭前要放炮竹,至于原因,已经没人能说得清了,只知道有这样的习俗。
这会儿已经有断断续续的炮竹声传来,证明,已经有人家开饭了。
小五点了引信,转头跑到廊下,捂着耳朵等着炮竹声响。来回三趟,空气里漫出一丝硝烟的味道。
先送了病号饭,大家才围坐在一起。
六荤六素十二道菜,冷热参半。红烧肉、大肘子和猪头肉必然不会缺席;还有清口的小炒和翠绿的青菜。
不管是什么菜色,一定要有鸡有鱼才算圆满,以期望明年可以大吉大利,年年有余。
胡老汉抱来一坛藏了一年的酒,过年嘛,怎么能不喝两口呢?
胡老汉端起酒杯,像模像样的站起身来,清清嗓子提醒大家要静一静,看样子是有话要说,处于礼貌,大家静坐等待。
“开吃!”
就这?
起了半天势,拿了半天腔,结果就说个这?
老田和文师傅惊呆了,不是,胡家就不能有点靠谱的吗?行吧,这里是你家你说了算。
不管是有点儿什么幺蛾子吧,总算是可以开席了。小四作为主厨,文师傅也在,难免有些紧张。边吃还边观察文师傅的面色。
观察了一阵儿,发现文师傅每个菜都尝过了,也没有什么不高兴的样子,总算是放下心来,快乐干饭。
女人们都不喝酒,吃过饭就去西屋的炕上窝着,嗑着新鲜出炉的瓜子,再来点儿小麻花或者馓子,喝着冰糖雪梨水,好不惬意。
文小点已经许久不曾这般清闲了。自从跟着爷爷出逃,她就是那个要照顾两人饮食起居的人。从前她也是群仆环绕的小姐,变故一夜之间就来了,那些曾经与她交往甚多的人,也好似变了一个人一般,陌生的很。
颠沛流离了两年,总算有了一个落脚的地方,也有了难得的安稳。
她挂心爷爷,时不时就要去看一看,李氏拉住她。
“别操心了,大过年的,你也歇歇。文师傅那边儿有小四看着呢,有什么事儿他会来喊人的。”
文小点也不好再坚持,就随主意做好和张莲她们先聊天。
饭堂里,炭盆里的炭火很旺,稍远处的窗户开了一点,也好通风。
男人们推杯换盏,喝酒吹牛。只是文师傅和老田到底年纪上去了,也不敢让他们多喝,倒是胡老汉父子四个,你来我往的,喝得挺开心。
老田拽拽文师傅的衣袖,凑近了些小声嘀咕。
“哎,厨子,我看胡家那二小子,看你孙女儿的眼神不对啊,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文师傅看看一脸满脸八卦的老田,又想起上次那事儿。
“他是说要娶小点。”
“这小子行啊,平时看着不吭不哈的,悄摸摸的就给自己找了个媳妇儿啊。”
“我还没同意呢。”
“我说厨子,我知道你家大业大,可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就算是有朝一日都能拿回来,那也得成了才行啊。”
老田举举酒杯,跟文师傅喝了一个。他是真心觉得两个孩子不赖,也有心牵线,不过到底不是自己的孩子,说话也只能点到即止。
“你是对……没信心?”
话没有说明,不过文师傅朝东边看了一眼,说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有没有信心的,小点一个女孩子,总是跟着咱们颠沛流离的总归是不好。咱们做的可都是九死一生的事儿,这脑袋都别再裤腰带上了。
你家就剩这丫头一个了吧?难道这个也要搭进去?”
老田一个孤家寡人体会不了那厨子是什么心情,但是看着师门被屠的他,又能比他好多少呢?
有时候,一旦上了船,就下不来了。
文师傅许久没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酒杯发呆。
小四热了第八次菜回来,就见师爷那失了魂的样子,只觉得是他喝多了。
“师爷,我扶你去休息吧。”
还没有变声的童音,拉回了他的思绪,眼睛里闪过悲凉。
“我没事,就是想起些事儿。”
小四在文师傅面前最听话,也不再多问,只给他夹了两筷子菜。
老田也不再多说,拉着小五考问他前阵子教的草药。
不过小五记性好,也不怕他问。一老一小你来我往的不亦乐乎。
小五:放过我吧,我还是个孩子啊。
胡老汉还在跟儿子们絮絮叨叨,胡家人的酒量都不差,再加上还要守岁,自然也都有意控制着。
一直到菜热到不能在热了,这才下了酒桌。老田要回去守着病人,文师傅借口说跟老田年纪相仿要跟他聊天,也一块儿去了。
胡家大小六个男人到西屋的时候,李氏三个人聊得正开心。
“媳妇儿,你们聊什么呢?”
胡兴首先走过去跟媳妇儿说话。
“说恩阳的亲事呢,说是日子定在了三月。”
“那还早呢,来得及。”
胡兴想了想说,觉得时间还是很充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