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崔大海的脸色顿时如同晚霞般绚烂,红得发紫。
镇上大米的价格,确如姜美君所言,早已飙升至令人咋舌的程度,普通人家根本难以承受。
姜美君提出的以七斗五升作为未来偿还的条件。
在这物价飞涨的时日里,确实算得上是一份相对合理的交易,谈不上苛刻。
然而,那些急需借款的人心中所期盼的往往是借多少便还多少,最好还能有所减免。
现在,他们不仅得按期偿还,还得立下字据。
签字画押,这样一来,想要耍赖的后路被彻底堵死,一丝缝隙都不留。
这时,一旁的卫褚悠悠地插话进来,声音中带着几分冷漠与不容置疑:“若是认为这条件过于严苛,拒绝借款也是可以的。”
“那怎么行!”
崔刘氏闻言,脸色唰地变得苍白如纸。
拒绝借款无异于断了自家的生路,明日的餐桌上恐怕连一粒米的影子都见不着了。
崔大海狠狠地瞪了崔刘氏一眼,内心深处却在暗暗责怪她之前那些不当的言语激怒了姜美君,才使得自己不得不承担这份额外的债务。
但话说回来,他心中也闪过一丝得意,毕竟,能在这艰难时刻得到帮助,总比孤立无援要好。
“你们究竟是借还是不借?”
姜美君再次询问,语调平静而坚决。
崔大海咬了咬牙,权衡之下,只得屈服于现实。
卫褚迅速取来所需的大米,而卫晖则早有准备,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注意到崔大海那满面愁容,姜美君的语气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大外甥,如果你们真心觉得这条件过分,认为我这个做姑妈的心思狭隘,看轻了你们,认为我不是诚心诚意在帮忙,那这忙我们也不勉强。你们说呢?”
而卫褚在一旁冷淡地补充:“想借钱的农户多了去了,不缺你们这一家。”
崔家夫妇连忙摆手,面上挤出一抹勉强而又客套的笑容:“哪里哪里,绝不敢有此念头。在这个粮食金贵的年头,您肯伸出援手已经是我们的福气了。您不收现金,只求日后的米作为偿还,我们明白这是难得的好心,定当铭记在心,涌泉相报。”
崔大海的这番话说得比蜜还要甜,几乎连自己都要信以为真。
脸上的笑意也因此增添了几分真挚。
崔刘氏连忙随声附和:“对对,我们内心深处充满了感激,只是担心今年的收成若不如人意,怕是难以偿还了。”
姜美君轻轻点了点头,神色淡然:“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
借据收好,崔大海费力地扛起沉重的粮食,一家三口面带微笑,客气地道谢后转身离去。
临出门,还不忘回头向姜美君挥手致意,作别。
然而,一旦踏出姜家大门,崔家夫妇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燃烧着愤怒与怨恨的火焰。
“真是,被这只老狐狸算计得死死的!我还尊敬地称呼她为小姨,这黑心肝的家伙!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要不是他们家存粮最为丰厚,引得众人艳羡不已,谁又愿意放下身段,低眉顺眼地恳求到她家那扇紧闭的门前?
仿佛是他们家前世修来的福分,使得生活比起周遭的左邻右舍显得更加优渥滋润,引得周围人等心中五味杂陈。
夫妻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言辞间非但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感激之意,反而被嫉妒与幽怨的情绪所充斥。
他们的幼子,圆溜溜的眼珠时而望向父亲紧锁的眉头。
时而又转向母亲不满的嘴角,心中不禁暗自琢磨。
明明是姨奶奶慷慨解囊,将宝贵的粮食借给了我们,让我们得以度过这艰难时刻。
今晨爹娘走遍了邻里,却无一家愿意伸出援手,相较之下,姨奶奶的善举难道不更显高尚吗?然而,这份单纯的疑惑,在成人世界的复杂情绪中,似乎成了一个无解的谜题。
在卫家静谧的庭院内,姜美君缓缓合上门扉。
转身瞬间,恰好捕捉到了谢秀芳脸上那欲言又止、复杂微妙的神色。
“心里有话就直说吧。”
谢秀芳终于打破了沉默,语气中带着几分犹豫,“不仅仅是崔家,昨天东院的岳家不也来咱家借粮了吗?我记得娘亲那时可是一副乐于助人的模样,没提过任何额外偿还的要求,为何独独对崔家提出了这样的条件呢?”
她仿佛在自问自答,眼神闪烁着回忆:“是因为之前岳家在陈老太太那次下药事件中救了我们一家吗?”
那次丰邑坤挺身而出,化解危难的记忆,依然鲜明地烙印在全家人的心头。
“不仅是出于那一次的救命之恩,从今日起,但凡来借粮者,都需多还。这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决定。”
姜美君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份不容置疑的坚定。
谢秀芳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与不解,她的声音轻柔而微弱:“这样会不会显得太过分了?邻里间毕竟要日日相见,若是让人感觉我们过于计较,恐怕会引起他们的怨怼和记恨吧?”
在这样一个时代,人们往往将人情世故视为至高无上的法则,谢秀芳的担忧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