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安春华还没回来,二夫人开始有些急了,不停催促自己夫君,时不时掀开车帘往外看看,手中的帕子都要被撕皱了。
“老爷,要不还是去看看吧,天都要黑了,春华还没回来......”
安二舅心里也有一些焦急。
再怎么胡闹,也是自己的亲闺女,总不可能一点也不管。
安二舅叹息一声,掀开帘子,走到顾家将面前,拱了拱手,“两位大哥,小人想问一下,你们有没有看见我那劣女去哪了?”
安二舅说完这句话,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那么大个女娃儿了,还要问别人去哪了,又给人家顾家将惹麻烦.......
安二舅说着说着,老脸羞得通红。
幸好这个顾家将善解人意,冷酷的面容松动,露出一抹生硬的微笑,低声道:“安二爷不必多礼,安姑娘可能在山上迷路了,我带上两个兄弟去看看。”
安二舅赶紧行礼,“多谢了多谢了。”
隔壁的安大舅和安姨娘听见声音,也掀开车帘。
安二舅将情况说了,垂着手等着训斥。
果不其然,得到了安姨娘一顿骂。
安姨娘恨铁不成钢,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这个女儿,也不知惹出多少事了,还不赶紧跟上那两个士兵小兄弟去看看。安大也去。早点找回来,免得给人家惹麻烦。”
两人赶紧跟上那几个高大的顾家将。
岂料被揽住。
为首那顾家将微笑道:“请二位回去吧,我们几个进山即可,你们跟着我们不仅没用,可能还会给我们拖后腿。”
顾家将讲话向来直接。
安大舅和安二舅只得作罢。
这三个顾家将身影如同鬼魅,很快便消失在了丛林中。
安二舅看着被白雪覆盖的高大深山,深深叹了一口气。
都说儿女是来讨债的,他如今可算是明白了。
安大舅马车内,他一双儿女正悄悄讨论着安春华的事情。
安春雨望向深山,眉宇间带着恼怒,“二姐姐也太不懂事了,人家顾家将一路上护送我们,有什么吃的也让我们家优先,就说现在,周大人他们走路,让我们家的人坐马车,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安临章点点头,“二妹妹确实有些不知礼数。”
安春雨说着说着,托着腮,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还得走多久,还有那个谢表姐,我记忆中的她,胆小又怯弱,哥,你说她为什么会突然将我们全家接走?她能安顿好我们吗?”
少女脸上带着茫然,皱成一团。
一路上,饥荒,蝗灾,难民,暴乱......
这些是养在深闺的少女从未见过的乱世景象。
进入岭南后,群山连绵,层峦叠嶂,放眼望去除了山就是山。
安家人终其一生都没见过这样伟岸壮阔的景色。
内心除了赞叹外,更多的是惶恐。
从北到南跨越数里,抛弃万贯家财与稳定生活,奔赴一个未知,且没有定数的远方。
但安家人还是坚定的走了下去。
安临章收住手中的书卷,轻轻敲了敲妹妹的眉心,眉宇温润如玉。
“既来之,则安之。菱妹妹不远万里接我们,也是费了心思的,万不可让她伤心。”
一朵白雪飘飘悠悠,缓缓落在安春雨的手心。
她圆圆的包子脸鼓起,杏眼弯弯,“嗯嗯,我相信三姐姐!”
安春雨笑着应付自家兄长,眼眸深处仍然带着一份烦闷。
安家人世代为农为商,从未有人入仕。
而自家兄长,从小便展示出超绝的读书天赋,连丞相那种虚伪的人都真心实意的夸赞过,说兄长是安家百年才冒出的那一缕青烟,日后必然有大成就。
如今逃离京城,还和流放逃犯为伍,此生定然是与翰林无缘了。
那么清正的兄长.......
安春雨越想越难过,将头埋进臂弯,小脸皱成一团。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
安临章似乎知道安春雨在想什么,语调温柔,“小妹,心有山海,静而不争。我所求,从来不是功名。不要再为哥哥遗憾了好吗?”
安春雨抬头,就看见了安临章微微弯起的双眸,仿佛盛了星河。
安春雨也不由得笑起来,狠狠点头,“好!”
安临章见小妹又恢复了无忧无虑的样子,才重新拾起书卷。
他是安家最感激谢菱的人。
他天性聪慧,知道作为谢丞相妾室的安姨娘,承受着多大的压力。
谢家主母背景深厚,捏死他们安家跟捏死一只蚂蚁容易。
而且谢菱终究是顾危世子的妻子,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若朝廷想针对顾危,第一个下手的就是毫无权势的安家。
谢菱不远万里将安家人全部接走,这是他们安家人欠她的。
.......
太阳完全落下之时,不远处的山林中,传来一阵整齐的步履走动声音,严肃浩大,宛如金玉。
驻守在原地顾家将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