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朱佑樘一遍遍地翻阅着小本本。
其实,里面的内容他基本吃透了,甚至都能全文背诵了,看这些没有意义,但不知怎地,他总是喜欢来回翻阅。
尤其是心烦意乱的时候!
“父皇!”朱厚照噔噔噔跑来,一屁股挤在龙椅上。
在帝王家,这行为可是犯了大忌,哪怕是太子!
可朱佑樘却丝毫不生气,甚至都不在意这些,满脸的慈祥,眼中尽是对儿子的爱。
“不好好读书,乱跑什么啊?”朱佑樘暂且抛下烦恼,笑呵呵地摸了摸儿子脑袋。
虽言语责怪,但语气却听不出分毫,软绵绵的没有威慑,反而满满的宠溺。
朱厚照嘿嘿笑着说:“课间休息,儿臣这不是想父皇了嘛。”
“少来,指定又气你杨老师了吧?”
“呃呵呵……父皇英明。”朱厚照也不隐瞒,道:“父皇,要不你让老王做我老师吧,儿臣觉着,他的学问不比杨廷和差。”
“这可不行。”朱佑樘摇头,“他还没有正式进入仕途呢,哪里能做太子老师,你呀……”.
朱佑樘指着朱厚照脑门儿,笑骂道:“他现在是你同学,若他真做了你老师,你又该烦他了。”
顿了下,“你是储君,当好好读书,未来,大明可要交付到你的手中,不可懈怠。”
朱厚照道:“父皇春秋鼎盛,你跟母后再生一个,让他做太子好了。”
“胡闹!”
朱佑樘火了,抬手把儿子摁倒腿上,抡起巴掌狠狠在其屁股上呼了一下。
“啪!”
格外响亮。
这一巴掌不轻,屁股上的肉都在颤,朱佑樘又觉心疼,轻轻揉了揉,愠怒道:“再如此胡言乱语,屁股给你打烂!”
朱厚照撑着他的腿站起来,怏怏道:“我就不该来。”
“嘿?放肆了啊!”
“略略略……”朱厚照扮了个鬼脸儿,迈开腿往外跑。
“慢点……”朱佑樘刚说出两个字,小家伙儿已然离开视线,他苦笑摇头,拿起小本本,继而,神色忧郁……
‘但愿,此事到此为止吧……"
朱佑樘暗暗想着……
~
然,事与愿违。
这一次,六部铁了心,见皇帝不肯收回成命,立即煽动言官,给皇帝上眼药。
都察院自觉内阁难成大器,且之前跟着六部对其痛下杀手,现在就是反过来帮内阁,只怕人家也不会领情。
倒不如,陪着六部莽到底!
以他们对皇帝的了解,用不多久,老好人就会败下阵来……
不过这一次,老好人空前铁血无情,像是吃了秤砣一般,任凭言官如何唾沫横飞,他自岿然不动。
眼瞅着攻不下阵地,他们一狠心,违规打出战略性大杀器。
——莫非,内阁可居相位?
这一招杀伤力极强!
太祖废除宰相制,为的就是巩固皇权,你敢肯定,那就是不忠不孝,反之,内阁将彻底失去政治土壤。
朱佑樘被架起来了。
肯定?绝对不行!
反对?也不符合他的利益!
可事到如今,想‘装死"也不行了,情况不允许他不作为,必须要有个态度。
朱佑樘超级纠结。
最终,他还是做了决定。
内阁三人革除一切除大学士之外的职位,并明言,从今往后,内阁大学士不得兼任任何实权职位。
六部开心了,投机者也开心了,他们赢了,接下来就是瓜分政治果实了!
然,很快,现实就泼了他们一盆冷水。
内阁首辅刘健加封太子少保衔!
这是个虚职,没有实权,级别却实实在在提上来了,李东阳,谢迁,分别授予太子少傅,太子少师职衔。
有品无实权,级别却不再是五品的大学士。
本来这也没什么,可事情坏就坏在前缀上——太子!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所有人都懵了,就连内阁三人,也异常吃惊。
赢了吗?
好像也没有!
内阁除了票拟,其他能丢的都丢了。
输了吗?
却也不是!
前缀是太子,有着这一层关系,他们可光明正大的与太子亲近,这股能量不容小觑。
同样的念头,也在六部以及投靠六部的官员们人心中升起。
这算什么?
从长远来看,六部赢了!
因为自此以后,内阁大学士再不能兼任其他职位了,什么吏部尚书,兵部侍郎,统统不成,哪怕一个员外郎都不行。
除了五品大学士的票拟权,别的什么都没有了。
可从短期来看,内阁反而势大了。
因为他们跟太子挂了勾!
太子,国之储君,未来的天子,跟他挂上钩,等同于直接延长了政治生命,单凭这一点,只要脑袋不被驴踢,就不会再跟内阁三人斗死斗活。
阁部之争,就此告一段落。
…
如此大的事,自然瞒不过人,消息很快通过各种渠道,传出京师,传遍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