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怀璟觉得有些作呕。 却道:“古来家业传嫡传长,大皇子不幸早夭,中宫无所出,在下愚昧,私以为……这天下本就该是殿下您的。” 盛承鸣顿时眼眶都热了,紧紧地握着宿怀璟的手,一连串“公子”、“先生”的乱叫一气。 宿怀璟由着他发癫,桌上菜一口没动,酒喝了几杯,又连着谈了许多朝事。等到外面天色实在太黑了,才烦不胜烦地把一皇子打发了出去赶紧办正事。 盛承鸣走之前还依依不舍地问:“公子,你当真不愿住进我府中吗?” 皇子满十六岁便可出宫立府,一皇子府邸正坐落在长公主那条街上,他与宿怀璟一见如故,满心满眼想着让其住进府中,日后好共商大事、秉烛夜谈。 熟料宿怀璟却笑了笑,婉拒道:“在下已经成亲,不愿与家人分开。” 一皇子顿觉惋惜,却也不好强行拆散人家,只能离开。 待他走后,宿怀璟看看自己衣服,再看看手,脸色难看得要命。 行风立刻进来,捧着一盆清水,宿怀璟足足换了次水洗手,才感觉那股黏在手上的恶心感稍稍退下去一些。 行风问:“主子是要回王府吗?” 宿怀璟点头,问:“肉脯买了吗?” “买好了,是铺中新上的零嘴,很是热销,属下买了两包。”行风回道。 宿怀璟笑了一下,下楼的脚步快了些许。 大虞宵禁要到后半夜,现在正是热闹的时候,街上有许多小贩和杂耍艺人,风月楼下红倌揽客,鎏金楼中酒足饭饱,左手边的金粉河上不时划过几盏花灯,夜空中孔明灯载着思念飞上高楼,大虞奢靡到令弹丸小国心痒难耐的程度。 宿怀璟刚出门,嗅着空中混在一起的味道,有些烦躁地伸手捻了捻腰牌,一扭头却瞥见鎏金楼不远处的街角停着一架马车。 他愣了一瞬,行风立刻消失在暗处,只将肉脯放在宿怀璟一放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宿怀璟脚步微顿,轻眨了眨眼,弯腰提起肉脯,不可置信地走过去,便见马车上刻着宁宣王府标记。 他问车前蹲着的双寿:“你怎么来了?” 双寿等了一个晚上,困得快要打哈欠了,听见问话忙憋了回去,看清来人站起来叫了一声:“郎君您可算出来了,再不来少爷都要等乏了!” 宿怀璟瞳孔微微放大些许,视线不受控制地转向合上的车门:“棠棠也来了?” 双寿便将车门打开,一边撩车帘一边说:“可不说呢,少爷也跟奴才一起,等了您快一个时辰了——” 话音未落,宿怀璟便一下跳上了马车,车内点着烛火,小桌上放了一碟剥干净的榛子壳,容棠坐在座位里,已经无聊到用榛子壳堆城墙了,听见动静懒洋洋地抬眸睨过去一眼,声音又冷又傲,带 着丝不易察觉的娇:“回过神了就过来坐着,我困死了,想回去睡觉。” 宿怀璟坐在他身边,喉结滚了又滚,还是没忍住,轻声道:“你怎么来了?” 容棠却反问:“我给你定做马车是干什么的?” 宿怀璟答:“为了出行方便。” 容棠食指一顶,“轰”地一下将桌上榛子壳做的城墙推倒,不悦地看向宿怀璟:“既然如此,你出门为什么不用?” 宿怀璟默了一瞬,道:“……太招摇了。” “……” 容棠噎了一噎,懒得看他,将身上盖着的薄毯往上提了提,特别有脾气地呛他:“哦!” 马车行了起来,嘈杂声响渐渐远去,宿怀璟盯着容棠看了一会儿,默默低下头,又为他剥了一碟榛子,白色的果仁堆在一起,一个个圆滚滚胖乎乎,可爱的要命。 宿怀璟将其往前推了推,容棠睁开眼睛,睨着他,宿怀璟小声道:“我错了,棠棠别恼。” “……” 容棠其实也不是生气,他就是今天吃过晚饭,想到处走走消消食,不知不觉就走出了府,下意识往拴马桩那边看了一眼,顿时就有点不开心。 他特意为宿怀璟定做的马车,车厢又大又舒服,连木料选的都是上好的小叶紫檀,结果宿怀璟倒好,出门不坐马车。 他倒是不怀疑有人会来接他,但是人家定然不可能接送都正正好停在宁宣王府门口。 容棠是个走两步路都会喘气的人,相当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放着一车到家不用,偏偏要走路回来。 锻炼身体吗? 而且大半夜的走夜路,万一回来迟了遇上宵禁,金吾卫当街把他扣下都有可能。 他给宿怀璟的车上有宁宣王府的标记,便是真被金吾卫撞见,也不会有人敢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