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宝到京兆尹府,怎会被这样一层浅显的表象所迷惑,竟能说出‘政烦无逸乐之民’这般……”他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笑道:“又假又空的话来?” 卢嘉熙愣了愣,视线呆呆地从柯鸿雪脸上重新投放到湖心岛。 杏花林馥郁芬香,随处可见的卵石小路,一颗颗石子都光滑圆润,分明有所打磨,戏曲声是最好的调剂,从开着门的揽月阁里传出来,几乎要让整座岛上的人都听见此处梦幻如海市。 卢嘉熙像是一下酒醒了,端端正正地站起来,整理了帽冠,冲柯鸿雪恭敬道谢:“多谢学兄赐教。” 柯鸿雪未应,顺手抓起一颗石 子,往天上抛了抛。 容棠瞧出他情绪有些不佳,却也没打算趟这趟浑水,宿怀璟却突然轻笑了一声,道:“在下有一事不明,可否劳烦柯少傅解惑一二?” 柯鸿雪微怔,脸上表情瞬间从懒散变得兴致勃勃,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双桃花招子亮晶晶地望着宿怀璟:“公子请讲。” “我幼时借住姨父家,不曾有机会上学,却也听过表兄弟们念书,隐约记得卢公子方才那段话前面还有几句。”他慢条斯理地念,语调沉稳,引人入胜,“天生万民,而立之君,君则民之天也。天之养物,以治阴阳为本;君之化民,以政教为务。故寒暑不时则疾疫,风雨不节则岁饥。刑罚者,民之寒暑也;教令者,民之风雨也。刑罚不时,则民伤;教令不节,刚俗弊。” 宿怀璟说:“这篇讲的应该是君者爱民,君为民之天,可我观之却有一个疑问。” 容棠愣了一瞬,偏过头看向宿怀璟,莫名对他要问的问题有所猜测。 柯鸿雪道:“请讲。” 宿怀璟问:“君者必须要爱民吗?” 【哦——豁——】系统久违地发出感慨。 容棠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他倒是不惊讶宿怀璟会问出这个问题,他就是纳闷,宿怀璟是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还是卢嘉熙方才那句话本身就意有所指,才为他引到了这里来。 而柯鸿雪显然懵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宿怀璟最后问的竟然是这样一个命题,就连沐景序笔都顿了顿,宣纸上晕出一个墨点。 柯鸿雪反问:“公子何出此言?” 宿怀璟笑道:“若君见弃于民,若民不信其君者,君还需要爱民吗?” 他声音很轻,甚至边说还为容棠夹了一只青团放在小碟中哄他吃,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并不会这个问题的答案有任何想法或改变。 柯鸿雪眉梢轻蹙,思索了片刻问:“若君见弃于民,君可曾抛弃过民?” 宿怀璟摇头:“未曾。” 柯鸿雪又问:“若民不信其君者,民可曾听信谣言?” 宿怀璟点头:“或许。” 柯鸿雪眉头舒展开来,笑着拾起酒杯,弯腰跟宿怀璟放在毯子上的那只碰了一下,笑道:“若是如此,愚以为天地浩大,为君者不必拘泥,自可遨游。” “是吗?”宿怀璟浅浅一笑,垂目不语。 容棠看了看他,心里清楚他还有后一句话没问出来。 ——若二者皆有,君者可否负民、弃民、毁民、甚至戮民? 先帝谥号曰戮。 残暴不仁曰戮、厉杀无辜曰戮。 先帝在位二十五年,大虞日益昌盛,战争渐少,贸易活跃,然而九年时间过去,如今大虞子民提及先帝,只会想起一个戮字。 说他昏庸无道,说他专-权跋横,说他愚昧不堪,说他放任外戚把控朝廷以至内忧外患,大虞险些国破家亡。 幸亏…… 幸亏当今圣上力挽狂澜,挽大厦之将倾 。 所行所为桩桩件件与“仁寿” “▉▉” 容棠愣了一下,诚实点头:“有一点。” “那我们回去,找话本给你看。”宿怀璟说着便起身,弯腰拉容棠起来,跟人浅淡地告了个别便向渡口行去。 临走前容棠望了一眼,沐景序一首诗未写完,停了笔。 湖心岛上的享乐与容棠再无关,他跟宿怀璟一路慢悠悠地回那座有着红漆阁楼的小院,路过一处转角,宿怀璟让他站在原地等了等。 容棠便安安静静地等他,跟系统一起陷入长久的沉默。 他这一世其实是没有任何目的的,如果真的要找出一个目的来,只不过是前两辈子与宿怀璟有过相交,想让他别走得那样苦。 可这两个月相处下来,容棠又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一个很好的时间。 大反派并未黑化完全,还不是很多年以后会让整个大虞陷入战火连绵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