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可是…… 手心被烘热,宿怀璟低头,打开车内暗格,里面瓶瓶罐罐地放着无数解药毒药或是银针匕首。 他拿起其中一瓶,揭开盖子,往手心倒下一粒。 药丸圆润,呈鲜红色,无味微毒,会让人产生幻觉,仿佛置身巫山幻境,享无边欢愉。 一年前的风月楼,他只带了两颗药。 一颗是这个,另一颗则是见血封喉的毒药,若非容棠半路出现将他带走,那两颗药丸中便有一个该用在秦鹏煊身上。 医者制药先试药,药丸依据古方制成,宿怀璟又对其做过改进,药成那天他曾一个人将自己锁在房间试过药效。 彼时觉得情-欲低等无趣,试过药效留下方子便将其锁在医箱,再也不问。 而今经秦鹏煊这么一提,宿怀璟突然想起来,他好像见过一片海棠花。 海棠无香,悠然绽放,在最高点的瞬间,于眼前绚丽迸发,淹没所有情潮冲洗的幻境。 宿怀璟眉心微皱,数了数瓶中数量。 一瓶十粒,除去一年前扔掉的那一颗,数量不多不少,正好九颗。而当时那颗也早被他碾成了齑粉,随着地上尘埃一起混进了泥土之中。 马车缓慢行驶,积雪渐化,凛冬拖着最后一点尾巴留恋人间,宿怀璟将药丸放回瓶内, 慢慢闭上了眼睛,手指在身侧缓缓攥起。 秦鹏煊吃过这药。 吃过、看见过幻觉、将海棠花的盛开误以为成身下人的胎记。 而在他的幻境里,巫山中的神女是宿怀璟。 这事处处透着诡谲,可宿怀璟不得不信。 秦鹏煊自己可能也没意识到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怎么会有这样一个认知出现在脑海中,甚至前后可能会连起更多令他感到害怕惊怵的东西,所以才会这样不管不顾地只身一人跑来御史台想找宿怀璟问个清楚。 他可能觉得那只是错觉。 宿怀璟不在乎他是为什么害怕,也不想知道他为何突然会有这段记忆。 他只是克制地攥着拳,喉间一阵涩然。 “果然不是梦啊……”他轻声念,再睁开眼时,眼底一片猩红。 在容棠编造的那个“梦”中,没有一个如容棠一般的人将他从风月楼带走,他从松荆巷李府,到底还是入了武康伯府。 他与容棠没有那场被春水烛光渲染、几乎称得上温柔的荒诞相遇,也没有永安巷一隅安稳居所,没有一封封来往的信件,更没有成亲、同居、接吻、一起行过江南,再回到京城的所有经历。 端阳节的五色绳、除夕后一年年补齐的压岁钱…… 全都没有发生过。 那是棠棠的“梦”,可如今这一切却像是宿怀璟的“梦”。 而更令宿怀璟绝望的是,上一个“梦”中,他似乎没能救下容棠。 自己身陷囹圄,却让容棠也悲痛害怕。 宿怀璟不禁想,他怎么该呢? 马车内燃着檀香,一点点安抚躁动不安的心脏。 宿怀璟缓了缓神,弯腰,往博山炉中又添了些香料。 如果容棠说的那一切都不是梦境的话,姑且按志怪话本里说的前世今生来类比,当做容棠的上一世。 上一世他选了盛承厉,一心一意保他、护他、救他出冷宫、教他帝王之术。 “咔——”地一声。 宿怀璟怔然垂眸,望见被自己掰折的香勺,愣了半天。 最终他放下勺子,掀开车窗,任冷风灌进来吹吹脑子,赶走那些快要滔天的嫉恨。 容棠上一世选了盛承厉,这一世却看到他就觉得厌恶害怕—— 前世跟今生有所相连,秦鹏煊分明自己也不清楚奇怪的记忆从何而来,可容棠却好像一直都洞悉所有、可以预见—— 他曾在盛承厉身上倾注那样多的心血,为他谋合纵连横之术,这一世却连脑子都不愿意动一下,恨不得话本都有人在旁边给他读才好—— 宿怀璟想到这里,心下终于稍稍平静了一些。 马车从御史台往永安巷行驶,容棠在等他回家。 宿怀璟冷静地想,如果唯独容棠有上一世的记忆,代表了什么? 是否能说这个世界所有发展轨道曾经都有过类似,容棠被卷进其中不得不顺着前行。 那他又是怎么倒退回来的? 宿怀璟盯着炉中炭火思索很久,不得不想到最合理的可能。 ——死了。 容棠死了,所以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 想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