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恐惧
来到深夜,雨林里传来各种叫声,时刻提醒着尘星不能放松。每当他的上下眼皮开始闭合,都会有一声狼嚎、蛇信子、野猪吃食时的哼哼,或者其它什么东西的叫声令他立刻精神起来。
甚至,身旁塞拉斯蒂娅安心熟睡的轻微呼噜声,都在无时无刻提醒他。他趴在棚子里,很想睡,却不能睡。他也明白,今夜他是睡不着的。
后半夜,尽管他很疲惫,白天发生的一切都令他心生倦怠,却因某种不知何方神圣带来的兴奋,使他不能随意度过这静谧又危险的夜晚。
他推测这种兴奋很有可能来自身旁的这匹小母驹。虽然是在水下,虽然是在不经意间,但他们的确真真切切地接吻了。
而让塞拉斯蒂娅消火的,并非是他那愚蠢的计划,而是这一吻。他很明白就是因为这恰到好处的吻,才令塞拉斯蒂娅泄了气,对自己的态度也缓和了许多。
他不知道塞拉斯蒂娅口中的那位老先生是如何教她两性方面的知识。他只知道,如果一匹母驹将自己的吻给了你,那么自己就必须要负起责任。
火堆的火焰被冷风吹拂,不停摇曳着。他扭过头,看向了身旁正处于熟睡中的塞拉斯蒂娅。她的脑袋朝侧面卧着,看不到睡相。
尘星慢慢将视线下移,看向自己和塞拉斯蒂娅的身侧。如若他知道白天塞拉斯蒂娅为何会怒气冲天,那么这时他一定会感到无比惊讶。
此刻,塞拉斯蒂娅无比珍惜的臀部正紧挨着尘星的臀部。在空间狭小的简易棕榈叶棚内,这是必然的结果。甚至外面每吹来一次冷风,塞拉斯蒂娅都会下意识地更加贴近他。
见到这样的情况,尘星想起几个小时前,塞拉斯蒂娅丝毫不嫌弃自己的话。他开始思考,她之所以会一反平日里有些嫌弃自己,让自己贴在她身旁的原因是什么。
是理性上,为了在寒冷的夜晚保持体温而不得不做出的决定。还是感情上,那一吻影响到了她对自己的看法。
尘星更希望那是后者。这几个星期下来,他愈发觉得自己在这个陌生世界上的孤独。如果没有塞拉斯蒂娅陪在身旁,他估计已经会变得有些疯疯癫癫,找一块石头或是一根木棍当朋友了。
不论是出于怜悯还是想找一匹小马说说话缓解孤独,将她从火海里救出来,他的目的都达成了。可在不知不觉间,他忽然很想走进她的内心,了解她的过去。这样的想法,对于前两个目的来说是完全没有必要的,甚至是吃力不讨好的。
他有这样的想法便足以证明,他已经有了新的目的。在那机缘巧合的一吻下,他意识到了这一点。可塞拉斯蒂娅的想法,他不知道,也猜不透。
他觉得塞拉斯蒂娅对自己的感情,一直都是貌合神离的。他感觉到,自己与她之间就好似隔着一个莫比乌斯环。时而对方只有咫尺之遥,时而又隔了千里之远。
而且在更多事情上,他们其实连朋友都算不上,只是利益相同的互利互惠。他很害怕这样的关系会一直持续下去。他害怕塞拉斯蒂娅留在身旁是为了在雨林里生存下去,也害怕自己只是为了缓解孤独才将她留在身边,更加害怕这样的利害关系崩溃,导致她的离开。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结果。
雨林里又传来了狼嚎。尘星的思绪被打断,打起精神看向了正前方的雨林。黑暗中,有绿色的光点在来回闪动。他知道那是狼的眼睛。
他觉得他们现在被这群狼盯上了,正打算叫醒塞拉斯蒂娅。却没想到那些绿色光点一下子就消失了。可能是认出了他们就是之前赶跑它们的小马,也可能是害怕火堆。总之,这些狼过了好一会儿也没再出现,不知跑到何处去了。
尘星的思绪慢慢又回到了,他与塞拉斯蒂娅究竟是以何种关系一同生活的问题上。
他静下心来思考,心绪如藕丝连绵不断。可将这些思绪聚合起来,竟发现都是些令他畏惧之物。
他与她之间那模糊不清的界限就好似一条纤细的绳子拴在他的脖子上,只要一用力,就会窒息。
塞拉斯蒂娅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才会和自己之间距离忽远忽近呢。他开始思考起这样的问题。
自从他冲入火海,死了三次将她救了出来。这匹小母驹他就一直捉摸不透。性格多变,有时暴躁、有时温顺、有时轻柔可爱已是常态。他完全相信,塞拉斯蒂娅可以每天一副面孔不带重样。
她的行为也不是能够预测的。有时不小心碰到她的蹄子,她会微笑着说“没关系”。有时碰到她,她就会用一副看死马的眼神看着他,令他脊背发凉。
他坚信所有生物的活动都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为了散步而出去闲逛,为了食物而出去采摘野果野蘑。前者是出于散心的目的,后者是为了生存的目的。他觉得没有任何目的的无意义地行动是愚蠢的。
他认为,塞拉斯蒂娅如此多变也是有目的的。是出于对自己的挑逗,以此来获取乐趣?亦或是故意用模糊不清的态度来钓着自己?
他觉得都不是,而是有另一个,更深层次的目的在驱使着她这样做。这也是他想要走进她的内心,了解她的过去的原因之一。只有知道为什么她会这样,他才有方法去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