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额娘。”
后七日,圣旨已下,二十二贝勒接旨后,据通报,已经在日夜兼程赶回的路上。
皇帝有心去看看玫嫔母子,却在永和宫寝殿床前,看到了抱着孩子的太后。
还有身心憔悴,又消瘦了一大圈的白蕊姬。
太后听见皇帝的动静,回头看了一眼行礼的帝王,声音无悲无喜,也没让他起来,继续和白蕊姬说话。
“好不容易月子里养胖了点,这下伤心倒是全还回去了。”
皇帝知道太后在点自己,自顾自起来,心里尚且有点愧疚,坐在一旁。
“是啊,玫嫔,你要珍重身子,将来永绎也会时常进宫的。”
然而白蕊姬没有像之前那样,有情绪就和皇帝使小性子;她的目光一直看着太后怀里的孩子,声音也是无悲无喜。
“多谢皇上关怀。”
三个人沉默了一会儿,终究还是皇帝先开口。
“皇额娘今儿怎么来了。”
太后没理他,怀里仍然抱着永绎,轻声细语哄了几句,才肯抬眼看他。
“哀家不过是想念皇孙,怕是皇孙再少一个,特意过来看看,好记住永绎小时候的样子。”
这话直接戳了皇帝肺管子,毕竟出嗣这事儿,就算外人看来十全十美,皇帝终究对不起后妃。
他轻轻咳嗽一声,眉宇有些不满,但碍于眼前人是太后,他不能坏了仁孝的规矩,只能毕恭毕敬说了一句儿子不敢。
“行了,多的话也不必多说了,叫永绎日后多进宫,学学规矩读书也是好的。”
太后把手里的孩子给了玫嫔,女人抱过孩子依旧没说话,轻轻哼着摇篮曲,连一个正眼也没给皇上。
殿里的气氛诡异沉默,太后又叮嘱了几句,便起身离开;皇帝有心想留下来安抚白蕊姬,她却直接行了个礼。
“恭送太后,恭送皇上。”
皇帝心里多少有些不满,但碍于自己没理儿,还是没发作,只是瞪了白蕊姬一眼,便也起身出去。
*
母子两个并排走着,皇帝稍稍靠后一点,以示孝道;太后走在前头,过了好半晌才开口。
“皇帝,朝政之事,哀家不与你多说;只是哀家也是做额娘的,又是打嫔妃一路过来的,做母亲的,谁舍得自己的孩子离开自己。”
太后的表情意味深长看了皇帝一眼,这话里的意思不只是白蕊姬所生的永绎,还有远嫁的端淑长公主。
皇帝自然知道太后说的是谁,因此流畅的岔开了话题,根本不接这茬,也根本漠不关心。
“皇额娘说的是,这为人父母,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远离自己;永璜已经开府了,儿子也少见他,心里也记挂的很。”
他们二人同时跨上台阶,在皇宫里漫步,不知不觉走到了御花园。
春意散尽,已然立夏,生机盎然的一片翠绿,连天蔽日地搭盖起阴凉的藤萝,遮蔽了燥热的心。
“只是孩子终究要离开父母的,儿子也已为人父,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太后听明白皇帝不接话,在心里冷笑一声,由着福伽在一旁扶着自己,慢慢穿行在盎然绿意的御花园中。
“这么说,孩子们确实一个个长大了,哀家近日看璟瑟,倒是十分有皇后的相貌;女随母,是好事啊。”
说到璟瑟,两个人的语气都和缓了些;那孩子一日日地大了,样貌性情越来越像皇后。
且璟瑟才情好,又常跟着皇后与慧贵妃,还有舒嫔,身上都是浓浓的书卷气息,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即使年纪还小,也能看出万千风华。
“是啊,璟瑟也十二岁了。”
皇帝跟了一句,只是语调有些微微下沉,似乎有些心事;太后的目光扫了他一眼,继续道:
“皇帝这是要给璟瑟看人家了?”
然而皇帝没说话,甚至步伐都慢了下来,一步一顿,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太后毕竟是过来人,一看就知道他是在踌躇哪家可做女婿。
“皇帝有主意了?”
走在身旁的人却摇摇头,正要敷衍一句暂时还没主意,却听到脆生生的女儿音。
“皇祖母,皇阿玛。”
*
一行人顿住脚步,后面过来几个少年,打头的正是永璜,身后跟着另一个少年。
而他身侧跟着璟瑟,小姑娘一身桃红色衣裙,和御花园满目的浓绿互相映衬,当真是桃花一点红,万紫总是春。
皇帝看见璟瑟就洋溢着笑容,唯一的女儿出落得亭亭玉立,偏还知书达理,仪态万千;自然是搁在掌心捧着惯着。
“璟瑟怎么来了。”
皇帝看了永璜一眼,点点头,当下看着璟瑟的表情又洋溢着笑容。
璟瑟走上前,和大哥一起对太后和皇帝行礼。
太后满意点头,伸手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永璜打从出宫后,倒是感觉长得越来越快了。
“好孩子,去见过你额娘了吗。”
这话问的是永璜,他恭敬行礼,温声答了一句已经去见过额娘了。
而太后看着他身后的小厮拎着大包小包的,就忍不住笑——这慧贵妃啊,行事还是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