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月,你刚才是怎么回事?”须发花白、身着灰蓝素色阔袖外袍搭月白长袍的花长老跟着月长老出了小殿的门,没走多远就急虎虎地问。好在还知道这里不是长老院,暗卫众多,声音压得极低。
廊檐下,面容清隽、一头白发的月长老负手望着纷扬而下的雪花,许久,才轻叹一声:“老花,回去了给尚角好好挑个红玉侍,执刃安危不可轻忽。”
顿了下,又道:“纹身之事暂且不管,老执刃的身体目前用不得其他的药。再者,权力和秘密分开,会更安全也说不定。”
花长老认真考量,点头:“我赞同。”
他不信月长老之前在殿内提到老执刃时的那点异常是因为这个,劝说道:“老月,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事情说出来多一个人帮着想,说不得就能找到解决之法了。即使找不到,有人跟你一起发愁,总比你一个人把什么都憋在心里强。”
月长老想了又想,到底还是只含糊地说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突然觉得,大家说我性子宽和容易心软,而今才知道,不过是刀子没落到自己身上,我也不是总能心软的。”
要他怎么说?
难道给老友说,在方才那种和乐融融的气氛里,喝着喝着茶,他突然就犹如醍醐灌顶,一下子清楚地意识到:
前少主宫唤羽勾结老执刃继夫人茗雾姬意图杀害老执刃这件事如果成真了,为了防止事情败露,他们下一个会杀谁?除了老执刃,宫门里知道茗雾姬是无锋刺客的人还有谁?
老执刃当初瞒下茗雾姬的身份,给了她二十年安定富足的生活,甚至还有执刃夫人的名分和唯一子嗣抚养的权利。
茗雾姬却在享受了信任和安宁的二十年后,为了一个不知真假的二十年未见的亲人的消息,毫不犹豫动手换掉了老执刃服用的百草萃,配合假借无锋之名的宫唤羽弑父。
那么,其他的无锋刺客呢?
她们是不是也同样如此,虽然都有着悲惨的身世、被逼无奈成为杀手的过往,却也有一副无论多少信任和爱都暖不热的冷血心肠?
老执刃已经用自己的遭遇证明了用爱感化宫门死敌不可行,那么他还要放任自己的养子继续跟无锋刺客纠缠吗?
月长老抱着这样的疑虑,重新审视月公子第二次将无锋刺客带回月宫的行为,第一次对这个跟无锋刺客相爱、为无锋刺客的失踪一蹶不振的养子产生了不满。
“老月,你到底遇到什么事了?”花长老皱眉。
“算了,别问了,等我想清楚了再同你说。”月长老终于做了决定。哪怕是养子,尽心抚育、精心培养了三十三年的继承人,总不能就这样废掉。也许还有救,再看看,再看看吧。
花长老深深地看了面露疲惫的月长老一眼,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却也不再说什么。
雪长老和宫尚角还没回转,商宫老宫主也没到。
闲着也是闲着,花长老又拉着月长老回小殿里去了。那里有乖巧好学长得好、说话动听又暖心的小昭昭,还有个自学成才简直把暗器玩出花来的宫远徵,不比大冷天在外吹风吃雪强?一把年纪了,不想说就赶紧进屋暖暖,凹什么造型。
至于隔壁偏殿里的老执刃?有他的红玉侍金逸看着,不会有事的,还是让老执刃好好休息吧。
小殿里,宫远徵还在跟章雪鸣玩“我盯——”的游戏,反正就是盯,就是不说话,然后眼睛亮晶晶,一副“你快来问我啊”的神气,幼稚得不得了。
章雪鸣老神在在地任他盯,唇间噙着浅浅的笑,垂眸看茶盏、看手指、看袖口姿态优美的银蓝丝线绣就的优昙花,就是不看他。
等他耐不住支起身子想要贴过来,忽然扭头定定地望着他的眼睛,唇角扬出甜蜜的弧度,一秒、两秒、三秒、四秒、五秒——
轰!
新鲜出炉的大红脸,还冒着热气呢!
不错,这次超过三秒才红的脸,有进步。
章雪鸣心情愉快地放过他,唇角落回浅笑的高度。待宫远徵重整旗鼓又来盯、盯、盯,重复上述步骤。
要是宫尚角在场,估计会一言难尽地看着她和宫远徵,内心不是呐喊“别钓了别钓了,我弟要被你钓成翘嘴了”,就是嘲笑“想不到郑昭昭你也有这么幼稚的时候”。
虽然幼稚,可是好玩啊。
何况陪她玩耍的小郎君生得美貌、性子又可爱得不得了,谁舍得不理他?
有一瞬间,章雪鸣朝宫远徵看过去的时候,好像都幻视他身后有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正摇来甩去,打得矮榻啪啪响了。
可惜月长老和花长老进来的太快了,宫远徵跟她对视没能突破六秒脸红的极限,还被两位长老看了个正着,又羞又窘地把头压得低低的,下巴颏都要抵在胸膛上了。
两小孩互相看几眼逗个闷子,又没有不守规矩黏黏糊糊贴一起,长老们就当没看见了。
“昭昭年纪小,耐性倒是好,坐了那么久都不想出去活动活动筋骨?”月长老落座,轻咳一声忍住笑,尽量不往宫远徵那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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