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远徵再迟钝也反应过来章雪鸣是在调侃宫尚角了。
他有点震惊,又有点疑惑。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人敢调侃他哥,而且他哥居然没生气!
宫远徵看看宫尚角,又看看章雪鸣,突然意识到这两个人认识的时间可能已经不短了,他们很熟,熟到可以随意调侃而不会有人真的不高兴。
他心里一下子五味杂陈,酸味最多,笑容都有点挂不住了。
心里有事,脚下就慢了。
宫尚角和章雪鸣却没发现不对,完全想不起中间还有一个人似的,两个人很自然就走到了一起,像是并肩同行无数次形成的习惯和默契。
他们离得很近,彼此没有设防的样子。走动间,暗蓝刺金外袍的阔袖和茶花红披袄的衣袖一下又一下地挨着蹭着,亲密得让宫远徵觉得无比刺眼。
一瞬间,宫远徵回想起了很多之前忽略掉的细节和不合理的地方:
他从昏迷中苏醒,哥哥带他去角宫换洗用膳之后又回到了那间伤病房。直到昭昭醒来要去女客院暂住了,哥哥才离开……哥哥是不放心昭昭一个人待在陌生的地方?
哥哥用过午膳后从不进食,伤病房里却有剩下一半的肉粥和点心,而昭昭唇上的口脂在昏迷两天两夜之后突然褪色严重……昭昭那时候已经醒了,他不在的时候,昭昭才起来跟哥哥说话,吃哥哥特意给她准备的膳食?
哥哥从不在身上带络子之类的花哨小物件,袖袋里却藏着一只舍不得给他的老虎络子,还是那么可爱精致的老虎络子……是昭昭送哥哥的?还是专门为哥哥打的?
他从地牢回来,昭昭已经换上了现在这身新衣服。这身衣服比那些待选新娘的精致华贵多了,女客院短时间根本准备不出来。衣服正面绣的是一棵正值花季的月桂树,树下还有只小狗……是隐喻着哥哥和昭昭?
宫远徵眼眶泛红,却拼命忍着不叫眼泪掉下来。这一刻,难以言喻的悲伤撞疼了他的心脏。他不想被丢下,不想!
金复默默地别过脸去。发现了吗?终于发现了吗?要不是徵公子你截胡,而今郑二小姐就是未来的执刃夫人了。以郑二小姐的魅力和治家的手段,让宫门变成桃花源绝对不是梦想。公子和郑二小姐多般配,男俊女美,男强……女更强。强强联手,何愁宫门不大兴?唉,可惜了。
敏感又脆弱的小少年看着两个快要走远的人,用力深呼吸,抬起袖子狠狠擦了擦眼角,脸上蓦然绽开明媚灿烂的笑容,高声道:“哥哥,昭昭,你们怎么走那么快?等等我!”
前面的两人同时停步、侧身朝宫远徵看过来。
一个面容冷漠,一个笑意盈盈,却无端让人感觉他们很像,好似一块玉璧被劈成了两半,只有合到一起才是完整的。
宫远徵咬牙压下又要涌上眼眶的热意,大步跑过去,不由分说挤进宫尚角和章雪鸣之间,硬是挤出他的位置来,还冲宫尚角嘿嘿一笑:“哥。”
“你眼睛怎么了?”宫尚角皱了皱眉。
“被风吹得有点痒,我揉了揉。”为表真实,宫远徵抬手用力揉眼睛。
宫尚角抓住他的手腕:“别揉了,进屋拿水冲冲。”
“嗯。”他重重点头,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看章雪鸣。
明明在长老们面前选的是他,可是心里装的却是哥哥吗?是因为哥哥那时候没有回应她,她才勉强选的他?
她会后悔吗?她一定会后悔吧。
可是哥哥那么好,才不要让给她!就算是昭昭……就算是昭昭……
宫远徵红着眼眶恨恨咬牙,却又蓦地在下一秒悲伤心酸尽去,禁不住地心花怒放。
不对,他想错了。哥哥心里有昭昭,说明昭昭很好很好,是能让哥哥也心动的好。
他是哥哥最疼爱的弟弟,哥哥觉得好吃的都会让他先吃,从宫外带回的珍贵之物都会让他先挑,那么连哥哥都觉得很好很好的昭昭呢?
哥哥把昭昭让给了他,当着长老们的面!
哥哥果然最爱他!
宫远徵转头眼睛亮亮地望着章雪鸣:“昭昭,一会儿用过午膳,我们去徵宫吧?先去看看我给你准备的房间你喜不喜欢,布设陈列合不合你的心意。若是有需要改动的地方,也好趁你住在女客院的这几天尽快改好,到时候你才好住进来。”
章雪鸣看着这个上一秒明明还在对她散发着排斥气息的少年郎此时发自内心的开心笑容,觉得真是有趣到了极点,不由粲然:“好啊。”
宫尚角默默地看了看偶尔会让他觉得奇奇怪怪难以理解的章雪鸣,又看了看似乎也越来越奇怪令他逐渐看不懂的弟弟,忍不住反思:难道他真的年纪大了?
角宫正殿里,餐室、茶室、书房、卧房都囊括在内,殿中央还有一方很大的用黑石砌成的水池。
宫远徵介绍说:“那是墨池,有人靠近正殿,池面就会起涟漪,哥哥就知道外面来人了。”
正正经经,完全不提他时不时往里摔茶盏、扔东西的事。
宫尚角见章雪鸣一个劲儿地盯着墨池看,无奈扶额:“金复,让人送热水和手巾来,膳食好了也送过来。现在,关门。”
在门口停步的金复闻言,伸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