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宫远徵的身影出现在走廊上的时候,往日他眼中那群“懒鬼”、“不开窍的废物”们纷纷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为了增加胜率,连仆役都被教导了搓药丸的手法,一组六人,一个都没闲着。
当宫远徵开口宣布时间到的一刻,院子里泾渭分明的六队人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懊恼的叹息声。然后趁着叹息的那一两秒时间,赶紧再搓两下,动作飞快地把成形的药丸放进托盘里。
在宫远徵讶然之后又无语的目光里,他们洗手整理衣冠,分组排好队,由大夫们领着站到台阶下,神态恭敬,身姿笔挺,一扫往日的畏缩样儿。
金淼按章雪鸣之前教的站到宫远徵身旁,将盖着红布的托盘送到他面前。
红布揭开的刹那,天光下,白花花的银子在托盘里闪着诱人的光。
宫远徵清楚听见台阶下的六列纵队里有不少吸气的声音。
他抿了抿唇,颇不情愿地照着章雪鸣教他的说辞夸了他们两句,让另外两个坐堂的大夫去抽查各组制好的药丸。
因为要值班而失去赚外快机会的坐堂大夫们憋着一肚子气,拿出平生最严谨的态度各种挑刺,挑得那六队回首关注抽查情况的领队大夫脸都绿了、眼睛里都快要喷出火来。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宣布获胜队伍和颁发奖金的还是宫远徵。
年少的徵宫宫主诧异地看着这些平时恨不得离他八丈远的人,欢欢喜喜地从他手里接过装着银子的红绸袋子,开开心心地给他行礼道谢,全然想不起他那些诸如“浑身都是毒”、“心肠歹毒”的传言,他那颗恶作剧的心蠢蠢欲动。
他扭头看向章雪鸣,章雪鸣正望着他笑得一脸温和。
她的笑容总是那么容易感染他,他似乎能清楚感觉到她对他的怜爱和疼惜,心中酸软,忍不住也冲她笑了笑,到底还是把那点想搞破坏的欲望按下去了。
……
比赛结束,胜利者们带着满腔欢喜分银子去了,落败的第六组成员只能留下来哭丧着脸收拾院子。
往后一周,他们这组人就要顶着医馆所有人的嘲笑目光打扫药房了。
领队大夫没多久就被人叫走,只剩学徒和仆役在干活。
第六口缸里还剩一些药泥,有个仆役拿干净的竹片刮出来放到盆里,再把其他几口缸和木盆里的残余刮一刮,合到一起,坐到小凳子上默默地搓起了药丸。
“喂,你干什么?”有学徒问他,“都搓了一下午了还没搓够?”
那仆役回答:“没多少,一会儿工夫就能弄完……这药是救命的,不好浪费的。”
那学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招呼一声,另外两个学徒和一个仆役都过来帮忙了。
人多手快,一刻钟不到,他们又搓出来两托盘的药丸子,然后把木架上晾着的药丸挪到药房的空房间里,洗干净器皿、工具,磨到医馆食堂快没人了,五个人才摸过去吃饭。
打饭的人居然给他们留饭了,而且还有一个肉菜,鸡蛋炖肉末,一人一大勺,把饭都盖住了。
今天打饭的侍女是个活泼的姑娘,小圆脸,快人快语:“你们五个今天下午也去参加比赛了吧?医馆上下都沾你们的光,昭姑娘让给大夫加了两个肉菜,其他人都是一个。徵公子怕你们只顾着干活错过了饭点,还让新来的绿玉侍过来通知厨房给你们五个留饭了。行了,你们赶紧吃饭去,我要收拾东西回去了。”
五个人呆呆地望着碗里的肉,半晌才就着食堂里昏黄的灯光吃起饭来。
“昭姑娘人真好,长得美、心地又善良。”一个学徒吃着吃着发出一声感慨。
“徵公子也不像他们说的那么坏……”另一个学徒擦了下眼角。
“你也不看看那些话都是打哪儿传出来的,羽宫。”一个学徒压低声音说:“那位羽公子向来爱跟我们徵公子过不去。我们徵公子多牛,才几岁就把徵宫撑起来了,十几岁就做出了百草萃,后来又配了白芷金草茶,那位羽公子比得上?两下一对比,羽宫那边能高兴得起来?可不是什么难听说什么了,谁让人家有个当执刃的爹……”
“嘘,吃饭。”有个学徒打断了他的话,“今天得了好,往后更要好好干活、好好学才行。”
“很是很是。”有人附和着。
食堂里恢复了安静,只听得见轻微的咀嚼声。
门外有人影闪过,脸圆圆不是方才那个打饭的姑娘又是谁?
只见她心满意足地笑着,朝拐角那边招招手,又有个两个提着灯笼的侍卫走过来,三人出了医馆,往徵宫行去。
“金袖姑娘,那几个说什么了你这么高兴?该不是夸咱们昭姑娘了吧?”一个长相憨厚的侍卫问,正是白天值守徵宫大门的两个侍卫中的那个老实些的,外号“金木头”。
“不止,也夸徵公子了。”准备在二等侍女里争取饭食这块的侍女金袖笑得更开心了,不枉她今天特地抢了厨房打饭的活儿,一会儿又能在昭姑娘面前露脸了,“今儿来吃饭的,多是能记好的人,昭姑娘知道了一定会高兴的。”
“记一时好的多,记一世好的少。不过遇到懂得感恩的,总比遇到白眼狼好。”另一个侍卫紧了紧厚厚的围脖,正是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