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几个时辰,宫尚角就深刻体会到了昨晚章雪鸣和宫远徵看到高塔红灯亮起时的心情。
听到那特别的、只有他亲手交给弟弟的特制信号弹才会发出的尖利悠长的鸣音时,宫尚角心都漏跳了一拍。
刚泡过澡,正就着咸口的椒盐饼喝小酒的人蓦然起身,拢起黑绒家居长袍敞开的前襟,扎上腰带,冲出浴池所在的房间,去正殿披上银灰狐皮斗篷,便一脸阴沉地抓起长刀往外去。
兔起凫举,一路飞纵,红玉侍金庭全力以赴都没能追上他。
路上又见徵宫方向几处暗哨接连放出的信号弹映红了天空,宫尚角差点内力走岔来个当场走火入魔。
速度飙升到极致,焦虑、恐惧、愤怒糅杂在一起,简直要把人逼疯了。
远远看见徵宫大门口站着三两个侍卫,不像是惊慌的样子,也没有如丧考妣般死气沉沉,宫尚角心中一定,放慢了速度。
停住脚,等气喘匀了,整理过头发、衣袍,宫门的新执刃才冷着脸领着赶上来的红玉侍从黑暗中走向那光照之处。
“怎么回事?入侵者呢?”宫尚角沉声发问,“你们聚在大门外干什么?”
侍卫们看清楚来人的脸,赶忙单膝跪地:“执刃。”
“谁来回话?”
金淼起身回道:“禀告执刃,入侵者只有一人,身份不明,武功异常高强。对方潜入徵宫,埋伏在宫主回偏殿的必经之路上,幸而昭姑娘及时发现,苦战之后将人拿下,徵宫前院损毁严重。宫主吩咐我等在此等候前来救援的各宫人手。”
“郑昭昭可有受伤?远徵弟弟呢?”
“宫主侥幸毫发无伤,属下出来前,宫主正在给昭姑娘诊脉。”金淼想着宫远徵刚才让人把他叫去小殿后对他的叮嘱和威胁,又想起章雪鸣那张因战斗而容光焕发的脸,到底还是违心地说:“昭姑娘结束战斗时面色苍白,有些虚弱,但不见身上有明显的伤口,瞧着应该只是内力损耗过大。”
只怕是又脱力了……这么频繁的脱力,也不知会不会伤到根本。宫尚角皱眉“嗯”了一声,领着红玉侍金庭进了徵宫。
从前能称一声“风景如画”的前庭,如今只剩满目疮痍。
鲜花招展的花坛没了,茵茵的绿植没了。
断裂的大树、破碎的山石、倒塌的檐廊……
偌大的院子就没有一处是完好的,可见当时战况有多激烈。
连铺地的青石板都裂开了大半,有好些直接翻了起来,露出了下面的泥土。
残留的刀痕比比皆是,似乎还在散发着伤人的锐气。
求援回来发现危机解除的侍卫们和临时回来加班的下人们,正在合力把断树、大块的山石搬到边上去。
强大的入侵者被主子们解决了,他们也只能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了。不然什么力都没出,好意思拿加班费、吃夜宵?
宫远徵发了话,没人去动那个四肢被折断的入侵者,甚至有人故意扬起灰尘,任由那人躺在原地吃灰。
好日子近在眼前,却有人要来搞破坏,小人物生起气来也是很可怕的:脸花成那样,谁认得出他?认不出认不出,谁来问都是认不出。
“可知入侵者是什么人?”宫尚角问跟上来的金淼,“人死了?”脏兮兮好似个泥人,看那身长体格倒是有点宫唤羽的样子。
金淼将酝酿多时的说辞拿出来:“没死。昭姑娘最后跟他对了一拳,震断了他的四肢骨头,没有余力再封住他的内力,所以让人不要靠近他。”
他压低了声音:“宫主和昭姑娘都疑心入侵者就是潜逃中的前少主,但对方以黑巾蒙面,又始终不肯表明身份……”黑巾丢在现场了,宫唤羽认不认都是他的。
金淼偷偷瞄了眼脸色不好的宫尚角,生怕他会觉得章雪鸣下手太重,把杀手锏祭出来:“昭姑娘在战斗中一直留手,只守不攻,与对方缠斗许久。直到宫主放出求援信号弹,对方突然将刀掷向宫主要害,逼昭姑娘掷刀阻止,趁机对昭姑娘下杀手,昭姑娘这才……”
“够了。”宫尚角收回落在宫唤羽身上的目光,大步走向有侍女进出的那间殿宇。
金庭很有眼色地没有跟进去。
金淼跟他两个一左一右扶刀站在小殿门口,高大挺拔,让一干心有余悸的侍女们十分有安全感,进进出出都要抬头看上一眼。
宫尚角在侍女的引领下去了餐室,只见一桌子饭菜糕点,靠窗户的矮几上还搁着几个没打开的大食盒。
他家那两个小东西都是家常打扮,皆跟他一样穿着同款的黑绒长袍,一个左肩头上绽放着银色昙花,另一个左肩头上绣着紫色的八仙花。
两个人像取暖的小雀紧挨着坐在一起,都是脸色苍白眼圈红红受了委屈的模样,对着一桌子饭菜不动筷子,听见人来了就一齐扭头望过来。
宫尚角的心顿时化作了一滩水,想好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开口就是:“吓坏了吧?”
宫远徵坐在靠隔板的这边,眼睛一眨,泪珠就掉下来:“哥!他要杀我,还要杀昭昭!”
章雪鸣瘪了瘪嘴,也是眼睛一眨,泪珠子啪啪地掉:“哥,他躲在阿远回偏殿的路上,就在那个拐弯那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