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除外,章雪鸣待在哪里就喜欢让哪里光线明亮。自从宫远徵让人过来给几个房间安装了铜镜调光装置,她只要一来偏殿,宫远徵就会提前把房间的光亮度调好。
明亮,意味着身处其中的人最微小的表情变化都能尽收眼底。
此时便是如此,宫远徵清楚地看见宫尚角的愣神、沮丧。
他有点心软:“哥哥,昭昭从没有刻意隐瞒什么。以我们的关系,你直接问她,她能告诉你的就一定会告诉你。这些事对她来说,没有隐瞒的意义。”
宫尚角闻言去看章雪鸣,见她含笑点头,更心塞了:“我也不是没有直接问过她,她当时……”
章雪鸣觉得好笑:“哥哥,那时候我们才刚认识。你疑心我是无锋的人,我也一样疑心你。”
宫远徵听了也觉得好笑:“没有经过相处,就算昭昭说了实话,哥哥也不会信的,哥哥更相信自己查到的,对吧?”
宫尚角抿了抿唇,忍不住瞥了眼对面的两小只,长长地叹了口气,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寒鸦柒提供的消息都是昭昭已经推测出来的,譬如潜伏在宫门二十二年的魅阶刺客无名……没多少价值。
另外那只寒鸦叫寒鸦肆,他说这次无锋准备跟宫门进行最后的决战,所以派专门为宫门培养出来的无锋新娘混入宫门,意图获取宫门的具体地形图、岗哨暗堡的分布,弄清楚宫家的毒药制法、解药配方、暗器种类、武功心法以及被执刃贴身收藏的核心机密……
他见过四方之魍中的三个人,能给我们提供他们的信息,包括画像。”
难得的,宫尚角没有卡消息,连“被执刃贴身收藏的核心机密”都原话复述出来给章雪鸣听,像是要证明什么。
他表面平静,眼角余光却密切注意着章雪鸣的反应。
发现章雪鸣虽然听得认真,却对所谓的宫门核心机密无动于衷,显然跟对宫远徵的出云重莲一样,她没有任何探究的兴趣。
宫尚角暗暗松了口气,又莫名有点失落,低头喝茶等她整合信息。
“等等,我去拿点东西,马上回来。”宫远徵突然道,话音未落,人已快步离开。
他进了秘密药房,从放出云重莲的桌子下拖出那个装着诸多收藏品的大箱子,自箱子里取出一个木匣,箱子上锁推回去,带着匣子匆忙回到茶室。
匣子打开来,里头装的是章雪鸣那天给他画来供拼图用的纸条。
“哥哥让人带这个过去给他拼。”宫远徵恋恋不舍地把匣子推过去,又叮嘱:“不要弄坏了,这是昭昭给我画的。”
宫尚角翻看一下,又随手抽出几张拼了一回,如获至宝。又叫了金庭来:“让人带着箱子去叫寒鸦肆拼。告诉他,我不信他,他要是能把他见过的三魍中任何一个人的脸拼出来,再加上那个人的信息,明日我就安排人为云为衫治疗。箱子里的纸条不准损坏,怎么带过去的就怎么给我带回来。”
金庭领命去了,直到快要吃夜宵了才回来,箱子归还,用口供册子夹着四张纸条。
“寒鸦肆说,那人的五官就是这样,长了一张娃娃脸,喜欢扎高马尾。”金庭道。
章雪鸣已经铺开宣纸在等,宫尚角把纸条递给她,她把眉、眼、鼻、口四张纸条放在桌上拼好,瞟上一眼,飞快落笔。
画好了,她才举起来细看,一看之下,不由得蹙眉,这张脸略眼熟。
她问宫尚角:“这个人是四方之魍里的谁?”
宫尚角把纸条上的内容念出来:“西方之魍万俟哀,嗜杀成性,擅长双手飞镰,极难近身。”
“嗜杀成性,擅长双手飞镰?”章雪鸣表情古怪地重复。
“怎么了,昭昭跟这个人打过照面?”宫尚角追问。
章雪鸣的表情更古怪了,她拿着那张画像跟记忆中的那个人对比了半天,才干笑一声:“好消息,这个西方之魍不用管了,他已经死了,尸骨无存那种……在我回到郑家以前。”
她从那段记忆里截取了一幅画面,重新用炭笔画了一张万俟哀朝她甩出飞镰的素描,推到茶案中央,让兄弟俩都能清楚看到万俟哀当时兴奋到有些扭曲的表情。
“大约七个月前,凤江城外罗家庄,我在那里借宿。这个人大半夜跑来村里杀人,我难得安睡,却被吵醒了。”
宫尚角不幸见识过她睡眠不足发起床火的样子,也深知她的战斗习惯,一旦动手,从不跟对方说话,也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
“难怪你把人杀了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宫尚角扶额。
“这也怪不得我,他身上没带无锋令牌。”章雪鸣辩解道,“而且哥哥又不是不知道我最烦走火入魔的武疯子。那人闲着没事跑去屠村,我见着了不杀,还留他过年?”
宫远徵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禁笑起来:“这是好事,无锋的四方之魍现在只剩两个了。”
心念电转,他想到某种可能,飞快地把箱子打开推到宫尚角面前:“哥,你快把寒衣客的脸拼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