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那天最后的记忆,江慎只记得发苦的过滤嘴被自己咬了个稀碎,对递烟这个动作的恐惧也由来于此。
他应该是哭了,因为商暮秋擦了他的眼角,又凑过来亲了一下,然后才开始整理刀片和缝合用到的镊子针线一类工具。
——不久前,他的小兄弟失去了一部分衣服,这是商暮秋送给江慎的成年礼物:在赌场逼仄的小隔间里为他纯真鲁莽又勇敢的弟弟进行一场不太有仪式感的割礼。
希望江慎在日后成人的每一天都健康勇敢。
天亮了,商暮秋抱着江慎回纹身店,亡羊补牢地给江慎上麻药,江慎没从剧痛中缓过来,佝偻着腰背过身,商暮秋扒拉他让他翻身,江慎嘴唇发白,脸上也没有血色,安静地过分,不太愿意配合。
商暮秋强行翻开检查。
死里逃生,终于后知后觉浮起来一股恶气,偏偏商暮秋还笑,不说自己心理扭曲,只告诉江慎以后别贸然管闲事。
江慎被多管闲事几个字刺到,愈发愤慨,商暮秋反而一副为你好的模样:“顺手的事,也是为你将来好,就不用谢了。”
江慎咬牙切齿,想问商暮秋最开始他跟自己亲嘴究竟是为什么?
想糊弄人,办法多的是,大不了晃一晚上床脚,为什么要接吻?
还没问出口,门外传来纹身师的声音,问商暮秋有没有见他的箱子,商暮秋拿出一瓶消炎药,然后把箱子拿出去了,那人问商暮秋用药箱干嘛:“是不是受伤了?”
商暮秋说没事,江慎受伤了。
那人应了一声:“怎么回事?跟人打架了?”
商暮秋没说话,说一点小伤,不要紧。
不过没过多久那件事就人尽皆知了——说商暮秋在赌场把人折腾了一夜,弄得床单上都是血。
传言绘声绘色,连俩人什么姿势都脑补了,有人来店里刺青,问纹身师这俩人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纹身师也不知道。
想求证也找不到人了,商暮秋去城南办事数日未归,江慎拖着残躯一瘸一拐跑了。
隔了三天商暮秋办完事回来,想问问江慎伤养得怎么样,推门没见找人,他那个纹身师室友背对着门修理工具,商暮秋问:“江慎呢?”
榔头当啷一声掉在旁边,纹身师扭头回来看着商暮秋眼底发沉:“你喜欢他?”
商暮秋敛了笑:“他是我弟弟,我当然要喜欢。”
那人脸上恨意扭曲:“你出去问问,谁家哥哥能把弟弟喜欢到床-上?”
商暮秋面无表情:“不是亲的,再说,就算是亲的,现在说也晚了。”
然后扭身去找江慎,在老文玩街隔了三条巷子的水玉巷找到江慎,江慎躺在胡欢喜的小屋子里养伤,胡欢喜坐在地上嗑瓜子,想方设法套江慎的话,问他是不是真的当众跟周二爷叫板,那个八卦是不是真的。
江慎厌烦极了,背过身当没听见,胡欢喜又抓了一把瓜子问起商暮秋另一段风流史:“你知不知道你哥跟……”
门外传来脚步声,胡欢喜的话说了一半儿停下了,江慎若有所觉回头,商暮秋出现在门口。
胡欢喜立刻起身离江慎三步远,悻悻喊了句“秋哥”,商暮秋没理他,瞧着江慎:“怎么跑这儿来了?”
江慎把头埋进被子里不说话,商暮秋走过去掀开被子:“伤养好了?”说着就要上手看,江慎忙提紧裤腰,胡欢喜也吓了一跳,捂着眼睛背过去:“我什么都没看见!”
心里想:这两人忒不讲究,他接客也没青天白日就上手,同时又按耐不住好奇,忍不住回头看这俩人要做什么,然后听商暮秋问:“上药了没?”
江慎憋屈极了,极力挣扎,终于将商暮秋惹毛了,沉下脸露出眉弓的伤疤,江慎才不动了。
为了把江慎从人贩子手里带回来,商暮秋这张招蜂引蝶的脸险些毁了,每次看到这道疤,商暮秋对江慎做了多过分的事江慎都能忘了,只能局促地喊一声“哥”,然后跟他回纹身店。
时隔三年,纸醉金迷的夜店里,江慎又跟胡欢喜混在一起,被商暮秋踹开门冷冷审视。
江慎感觉三年时光好像白耗了,他依然在看到商暮秋不虞表情的时候忘了过去的不愉快,忘了三年的抛弃,局促喊了一声“哥”。
电视机里传来不合时宜的哼唧声,金色卷毛小漂亮嘴里哼唧着“daddy”和什么听不清的洋文,徐茂闻探头没看见劲爆的场面,有点失望地咂了咂嘴,胡欢喜捂着心口擦着冷汗喊了句“秋哥”,退几步的动作一如三年前。
各有各的心情与位置,哪怕尴尬与害怕的大气不敢喘也是有理有据的,唯独江慎,叫完那个“哥”之后开始手足无措。
会有人三年过去一点长进都没有吗?会的。
当他在商暮秋身上发现了一点点跟三年前差不多的端倪的时候,江慎又开始忘了自己姓什么,乐颠颠地准备好把自己送上门了。
但是出现了点意外,江慎又不大清楚要不要解释,同时意识到他们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么自然而然的关系,自己的所作所为甚至不能理直气壮地告诉他。
喉结滑了下,声如蝇蚊:“你怎么在这儿?”
是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