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很安静。
路辛夷看着周国安,他脸上没有鄙夷和不屑,若是认真看,连情绪也几乎没有。
当初周国强夫妇和她和周止一起吃饭时,席间气氛还算融洽,可她很清楚,那不过是因为周止在现场。周止不是时,周国安此刻对她的态度,才是最真实的。
他说的没错,他能亲自来这里,能跟她说话,已经很给她路辛夷面子。
可这几分薄面,也不是给她的,是给周止的。
跟他们这种人聊尊重,确实是话不投机,她只会觉得自己可笑,好似自己手里能抓住的只有自尊。可自尊这种东西,抓在自己手里弥足珍贵,可若是拿出去当武器,却是半分杀伤力都没有的。
甚至落到他们这些人眼中,大概只会觉得她可爱。
不是可笑,是可爱。
人只会鄙视同类,对另一个物种,只会觉得可爱,有趣,新奇。
所以,无论她此刻如何跳脚,抓狂,周国安也只会安安静静地看着她,不会有太多的情绪显露。
她忽然百无聊赖地笑笑:“你们这么防着我,无非是觉得我配不上他,担心有一天离婚,我会狮子大张口分走他半副身家。如果我手里还有孩子,筹码更多。”
“其实不用这么复杂的。我决定要跟他结婚的时候,这些事情我都想过了。”
路辛夷深呼一口气:“这样,我们一人退让一步,我愿意放弃他的财产分割权,如果日后我们……”
她顿了顿,没有勇气说出那两个字:“他的股权,房产,他的一切……我都可以不要。至于抚养费和赡养费要不要给,给多少,你们看着定就行,我没有任何意见。这样你们总能放心了吧?”
周国安脸上并无意外,又问:“如果你们有了孩子,离了婚孩子归谁?”
“……”她答不上来了。
“还有,你的工作。”
路辛夷已经疲惫至极,听见这话,犹是有些哭笑不得:“我当医生有什么问题吗?当医生也给你们周家抹黑了?”
周国安:“你跟他结婚后,会有很多目光聚集到你身上。你的一举一动,也会影响他,影响到新创集团。你不会以为,你跟他结婚后,你还是你,你还是路医生吧?你跟他结婚后,你只会有一个社会身份,那就是新创集团董事长的太太。你觉得,你顶着这样的头衔,还能每天来这间小办公室工作吗?你觉得,你四周的同事,还有那些来找你看病的人,他们会把你当路医生吗?你站在手术台上,如果出了任何医疗事故,你觉得新创集团会不会受到影响?”
办公室里很安静。
这回,路辛夷反驳不了了。
周国安:“我要说的都说了,这份合同留在你这里。你好好考虑一……”
“不用考虑,我不答应!”
周国安沉了口气,离开了。
办公室里落针可闻。
路辛夷整个疲软地靠在椅子上,看着手指上的金戒指,心中从未有过的疲惫和茫然。
她把那份协议丢进抽屉里,眼不见为净。可有些东西,不是看不见了,便能当做不存在的。
周国安的话在她心里砸下一洞,一开始那个洞小小的,甚至察觉不到,可慢慢的,随着日子过去,那个洞越来越大,越来越深,越来越黑,仿佛能吞噬很多东西,她对年后结婚的憧憬,对未来生活的期许……都能被吸干。
等她发现时,已经晚了,她试图用忙碌的工作填满,每次想到这些,就会吃一颗他送给她的糖,可再忙的工作也有结束的那一刻,再甜的糖也有完全融化的时候……
到最后,她掏空自己也填补不了。
路医生三个字,和周太太真的冲突吗?
即使她一辈子哪里都不去,就待在春山医院也不行吗?
这里是她的避风港,她很轻易就能在这里找到他爱她的证据,即使有再大的委屈,再大的不甘,看看这些,也都能平复一些。
即使这样,也不行吗?
年前最后几天,医院内还是很忙,有天清晨,她忽然接到周止的电话。
“辛夷,你现在有事吗?”周止声音听起来有些着急。
她刚睡醒,睡眼惺忪看了一眼时间,才六点多,她问:“怎么了?”
“你去翟副院长家里看一下,我联系不到他。”
“翟天明?他怎么了?”
“祝芳语早上给我打电话说联系不到他,他们昨晚在电话里吵了一架,吵得很凶。她怕翟副院长出事。”
她打个哈欠:“翟天明好得很,他会有什么事?”
“祝芳语要结婚了!”
路辛夷脑子里轰一声炸开,睡虫全醒了,马上下床:“你把地址发给我,我去他家看看。”
……
翟天明家距离春山医院并不算远,她穿上衣服,刷了个牙便出门去,手机还开着。
“祝芳语跟谁结婚?之前那个老宋?”
“嗯。”
“不是说两个人就是露水情缘,各取所需吗?为什么……”
“老宋脑子里长了个瘤子,上个月刚做完手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现在想开了。想安安生生过日子。他提前内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