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陆明心的思绪回归之时,却是见到孔方又一次作揖道歉,“想来是在下问到了阴私之处,让陆兄为难了。你我二人初次见面,还望陆兄稍微理解一下在下好奇的心情,原谅在下的唐突。”
“没什么,只是。”陆明心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觉得孔方的好奇不是什么大事,但涉及到已故的师父和他的师妹,又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
“陆兄,不知你是否听过仵作的祖师爷,提点刑狱,理清无数冤案的提刑官宋慈宋大人。”孔方见陆明心一时词穷,主动提醒道。
“自然是听说过。”陆明心肯定道,大宋提刑官宋慈,但凡是稍微读过一些书的应该都是知道这个人的。
“那你知道吗?野史相传,这位大宋提刑官是棺中生子。”孔方继续说道。
“啊?!”陆明心感到了无比的诧异,宋慈是棺中生子?这是不是太猎奇了点。
“野史而已,不必过分在意。只是那等人物且有这般不可思议的传言,你那师妹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秘也不是不能理解。”孔方安慰道。
陆明心听懂孔方的话后,心中升起了一阵感激之情,对方拿出宋慈那种大人物做比,自己师妹有点想隐瞒的事情似乎就在情理之中了。不过他也察觉到了孔方此刻的失望,孔方的话,不仅是给了自己一个台阶,同时也是在安慰他自己,为此行无果找了个借口。
“孔兄既然喜好奇闻轶事,那本县之中正在发生的一桩案子不知你是否有所耳闻?”陆明心问道。对方给他面子,他也不希望对方徒劳无获,于是主动提起他们兄妹两人前几日的遭遇。
“不知陆兄所指何事,在下愿洗耳恭听。”孔方顿时来了兴趣。随后陆明心就把这几日在县衙的见闻说了出来。只可惜,在他说完之后,孔方的反应只能用平淡二字来形容,这样的反应让陆明心有些失望,他以为对方至少表现出一点愤怒或者期待呢,结果全没有。
孔方察觉到陆明心的失望,开口解释道,“陆兄见谅。有句话叫‘人谓鬼可怖,鬼道人心毒’,大凡鬼神行事,虽隐秘幽微,但终是有迹可循。而那些悖反伦常、荒诞怪异的事情,等到真相大白,最后都是人做的。”
如此凉薄而真实的话,说得陆明心一时难以接受,却不知如何反驳。
“在下来贵县的时候,师爷曾到县外的凉亭迎接。说是要我帮忙劝说邢捕头,实则只是给我找点事做,不让我过分关注县里的命案。却是不知,尽管这些年天下爆出的命案很少,但密而不发的却是不知有多少,我根本不会对这种寻常的命案感兴趣。
此番前来贵县,我本来只是为了见你师妹一面,只是此话不能明说。不过现在,我忽然对这个案子有了兴趣。”孔方继续说道。
陆明心听到孔方的说法,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事。有些慌张地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呢?”
“什么都不干,只是观察而已。就像是小孩子看蚂蚁搬家、蜜蜂采蜜,单纯出于好奇地观察,并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孔方认真地说道。
孔方的态度让陆明心有些不喜,他不是凉薄之人,或者说自身的命数让他注定成不了凉薄之人。坐观他人苦难,放下助人情节这种事他真的做不出来。眼下自己关心的人,关心的案子,成了孔方眼中的儿戏,这样他怎能不愤懑。
“那女子头七之前,我就会把棺木做好后送去县衙,师妹也会随我同去。若是你真要见师妹,这几日就等在县衙那边吧。”陆明心说道。
“如此就谢过陆兄了。先前听陆兄说起案子的情况,我对那位仵作也是有了一些兴趣,如此正直刚烈之人眼下可不多见了,此番若是能见到他,也算是一大收获。”孔方听出了陆明心的送客之意,尽管不想几句话的功夫就离开,但胡搅蛮缠更不是他的风格。
随后,孔方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院子,陆明心根本没用去送孔方,因他并不想与对方深交。虽然对方语言精妙,礼数周备,但心中对他人却没有多少共情和关爱。
而在孔方离开之后,陆明月在屋里走了出来,开口说道,“那个人,似乎有些不一般。”
“哪里不一般了?”陆明心不明所以地问道。
“师兄注意到那人手中一刻不离的扇子了吗?”陆明月反问道。
“扇子。”陆明心此刻回想起来,从他见到孔方的那一刻起,对方就一直拿着一把扇子。仔细想想,尽管他看上去一副落魄书生的模样,可那扇子却一点都不普通啊。虽然他没见孔方把扇子打开,但那扇骨的木料他现在想想,应当是降香紫檀,而且还是制作相当考究的那种。
说起降香紫檀的价格,一个不恰当的比方。陆明心要是用降香紫檀做一个棺材,不考虑损耗,就算是棺材本身的木料,整个州里能出的起钱的都不过百人。
想通此节,陆明心有些奇怪地问道,“看来这个孔方恐怕不是什么落魄书生,应该是世家公子才对,可世家公子不是应该衣着华贵,前呼后拥才对吗?”
“也许,他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吧。”陆明月有些感慨地说道,感慨完之后,陆明月神情变得严肃,正色地问道,“师兄,你真的准备那么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