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衍寻思着要给佛柃补身子,从账房提了下月的薪酬,撑着二十八骨青墨玉竹油纸伞,兴致勃勃便上了街,中途顺便捎上了长孙越和锦倌二人。转了半日,锦倌兴致十足,一会儿要去酒馆喝酒,一会儿缠着苏衍带她去青楼长见识,长孙越听到锦倌说去青楼,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两人便就此争了起来,争吵声中却听见从远处传来马儿嘶鸣声,紧接着有人叫道:“有好戏看了!”话音刚落,街上仅有的那几个人全部跑了过去一看究竟。苏衍来了兴趣,将两人抛之脑后,跟随着人流寻去,但求挤到个好看席!到了事发点,只见两辆马车一停一倒的横在路中央,那匹嫌疑马正低着头一副委屈样黯然踱步在原地,发出“嗒嗒”的响声。“这不是墨府公子墨柯吗!”“他怎么会被撞?”“正是奇闻异事!”“活该!”“最好撞死!活着又该祸害百姓,呸!”“不知这位为民除害的是哪位英雄好汉!”一顿痛骂,一通盛赞,在苏衍心里生出了一丝好奇,脚在原地扎了根。不过想到以前师父总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凑热闹,否则这个热闹会给自己惹来事端,便要离开,可双脚却硬是寸步难移。思想斗争只好作罢,忽觉自己还真是他妈的爱凑热闹!再看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的那几个当事人,一个四仰八叉躺在地上不依不饶,势要将无赖进行到底,他就是群众口中的墨柯。马夫本想去追回自己的马车,却又顾及主人,一时间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另一个则躲在马车里迟迟不肯出来,甚至里头一点响动都没有。墨柯艰难支撑起身,朝离自己一丈开外的的马车里的人破口大骂:“哪家的野马,竟敢撞你爷爷的马车!”苏衍噗嗤一笑,这不仅仅是个无赖,还是个傻子。人群也笑开了锅,你一句我一句的甚为壮观。墨柯自知吃了嘴亏,在众人面前失了颜面,心里的气没地出,抄起身边的一截断木扔向马车,痛骂了句你奶奶的。一声沉闷的木头碰撞声,众人都屏住了呼吸,齐刷刷向那马车看去,马车内依旧毫无动静。苏衍心想着,莫不是被这墨柯吓怕了,躲在车里不敢出来。又等了会儿,马车里响起一阵嘎吱声,众人都深吸了口气,等待神秘人的出场。一只肤若凝脂,修长白皙的手探出,掀起莺花门帘,挂在门框的玉钩上。马夫立即从车后面搬下矮凳放在踏板下。她微微弯下腰,泼墨般的千丝万缕一泻而下,随意飞散在半空,明明没有风,可苏衍却觉得此时风很大,不一般的大!无奈青丝挡住大好景色,美人的脸看不清真切,但模糊中却更显不食人间烟火之味。马夫娴熟地躬身抬手,搀扶美人走下马车。她身着一袭殷红长裙垂涎至地,金鸟滚边,其余没有任何修饰,内里只贴身一件淡红色薄衣,松松垮垮地垂下,露出雪白的颈项。只这样,便已叫人呼吸急促,墨柯爬了起来,流着哈喇子朝美人走去。苏衍真切地认为此女子绝非凡间女子,如此欣长纤细的身形,如此魅惑众生的仪态,就连一向被人垂涎习惯的她都自惭形秽。美人低着头,皱着眉很是计较地看着自己的云靴,想着出门太及,竟然穿错了鞋子,不过这云靴倒还配这外衣。这么一自我开导,顿时豁然开朗,眉目也缓和许多,额前的碎发延至浓密的睫毛,恰好盖住若隐若现的刀疤。现场的群众个个呆若木鸡,形似桩木。苏衍再细细去瞧这美人,可眼前哪有什么美人,明明是一美男子!这美男子一双剑眉下纯黑的双眸,双眸深处,好似隐藏了万千琉璃光,琉璃转动,星光黯淡。可是这样倾倒众生的脸却有一种病态的肤色。美男子缓缓抬头,霎那间,热气骤寒,风起云涌,彻骨的寒意传遍了每个人的心。他居高临下,瞧着墨柯,高高扬起了嘴角,看得墨柯打了个寒颤,所有刚刚还热的喊爹骂娘的人都默默地向后退走一步。他懒散的靠在马车上侧着头慢悠悠地用五指梳理发丝,周围一片鸦雀无声,而无声则加剧了恐惧,看客变成木偶,随时被他牵着线。墨柯一开口却是一连串的颤音,话还没说清楚,自个儿却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苏衍实在好奇他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让所有人心生畏惧。“你就是墨柯?”声音妩媚,一双桃花眼妖娆。墨柯身如筛米,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跪下,战战兢兢地回话:“正,正是下下,下官墨柯!”“你的那个爹在朝中可是呼风唤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难怪你如此目中无人。”他将发丝别到耳后,双手开始把玩着一支玉钗,姿势风骚,好不撩人。墨柯立即赔笑:“岂敢,家父怎及大人你的功劳!大人短短几年间,为容国夺回失地,将蛮夷赶出边境,丰功伟绩,千秋万载!”美男子的笑容越发诡异,而此时他的眼神突然滞住,穿过墨柯,落在人群这边。苏衍心中一凛,顿觉不妙,立即往后退了数步,想隐藏进人墙。墨柯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吓得又出了一身冷汗,趁美男子不注意,偷偷爬了起来,想一遛逃之。可两腿肚子却不听使唤,没走半步便又直直的跪在了地上。他还想逃走,美男子身边的马夫立马跑过去按住他。墨柯挣扎了一会儿,哀求:“今日是无意冒犯,改日必备上厚礼登门道歉!”“在这里好生跪着,等天黑再准离开,你若敢提前逃走,我必将你抽筋剥皮,拿来做鞋面!”墨柯连连磕头道谢,车夫见他没了逃跑的欲望,才将他放开。这出弱肉强食的好戏总算落幕,众人好似说好的,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