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卫臻 正月一晃,已是立夏。红梅谢,牡丹盛。 听尧说,扶桑殿的花开得甚好,一朵朵,一簇簇,落满了扶桑殿外的阶梯,但是没有我的命令,没人敢打扫。 这夜,我做了个梦,东阳门外,佛柃从城楼上坠下,绽开的血就像满墙的藤蔓,在冷太阳铺设的青石地上蜿蜒好远。 阿衍捧着佛柃的脸,充满血的眼质问我:为何我没死? 我也想问,为何那年火烧扶桑殿,父皇没有把火烧得再旺些,把我烧死了? 转眼之间,物是人非。 沐儿从殿外跑进,拽着我的袖子央求我陪他去花园,承恩追进来,慌忙跪倒,满口恕罪。 我垂目看了他们一眼,摆了摆手,让他将孩子抱走。 对于这个孩子,我一直不想承认一个事实。那年阿衍走后,我去了趟西山祭拜西楼,回途遇见位妇人,抱着垂死的孩子。那妇人长得和阿衍有三分神似。 那日,西山飘起了细雨,打湿了妇人的发,我坐在轿内,掀帘看了她半晌。 后来我将她带回了宫。 那妇人后来还是死了,自刎。 她走了,我连最后的念想也没了,只留下了沐儿。我将他视作唯一,但他却并非我的骨肉。 第二年,我将襁褓中的孩子册立为太子,若将来朕不在,便由尧辅佐。 我看着承恩将沐儿带出殿外,心里一阵莫名心疼。我知道,我一直将他们当作是阿衍,不管是和她有几分相似的妇人,还是妇人的孩子。我一直在欺骗自己,但是又怎样呢?活在自己编织的梦里,也挺好。 立德十年,寒冬来临。 太上皇薨了,我并未将母后与他合葬,而且将太上皇葬进皇陵,母后迁往了燕国。 西山塌陷,西楼的棺椁中却是空空荡荡,我突然想起十年前扶桑殿大火,烧了一天一夜后的残骸中,却找不出一星半点那三副棺椁的痕迹。 我突然相信,她还没死!因为世上只有阿衍会不惜一切代价满足佛柃的愿望,让他们团聚…我宁可这样想。 这一年最后一日,我精神大好,牵着沐儿去御花园赏雪。沐儿已经十岁,有三分阿衍的英气。她虽年幼,却知道从不在我面前提起‘皇后’二字,总是安静的陪在我身边,听我讲天下局势,跟我学政治,久而久之,他已渐渐学会批阅奏折。 天上飘飘洒洒落下了雪,霎时间,御花园一片素白,只一处怪石嶙峋之上,几株红梅树稍暖了寒冬。 尧为我抚琴,沐儿为我舞剑,衬着雪色,我渐渐有了睡意。 雪下得越来越大,我伸手接住,护在心口。这是阿衍最向往的雪,或许这十年的每年冬季,她就在远方陪我一起看雪…或许,她早已和左卿成婚,或许,他们已有了孩子。 那我这一世孤独,也了无牵挂了。 我死在了立德十一年寒冬,这一日大雪纷扬,干干净净。而我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当面对她说一句:对不起。 我是卫臻,平生无愧天地,只愧对苏衍一人,一个,至死牵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