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生病后,最慌的,还数她母族王氏。
太子妃在时,整个王氏族人还指望着太子妃能诞下皇长孙,坐稳太子妃之位,当皇后、太后……
届时,王氏就可凭借外戚的身份,1跃成大周第1世家。
盼了几年,皇长孙没盼到,太子妃反而死了,整个王氏竹篮打水1场空。
如今,他家只能另做打算。
王云容,便是为此而哭。
司马昭之心,旁人都当笑话来看,他家却依旧我行我素,演得格外投入。
宫道边的马车内,传来不少女眷的窃窃私语声——
“演1演便得了,怎么越哭越来劲了?”
“自是要演给太子殿下看的。”
“笑话,她莫不是以为,哭上个几日,未来的太子妃之位便是她的了吧?”
“……”
王云容由侍女扶着,梨花带雨地站在马车旁,遥遥朝长公主和温知虞行了个礼,躬身让道。
长公主淡声:“走吧。”
温知虞跟着母亲入宫。
……
太子妃的灵堂并未设在东宫,而是设在了远离宫门的翠泉宫。
翠泉宫种满松柏,宫中多水,又湿又冷。
寒冬腊月的天,遮天蔽日的古松柏树枝上栖着乌鸦,时不时发出嘶哑又凄凉的叫声,阴气森森的,格外吓人。
这地方,平日少有人来。
温知虞1进翠泉宫,就觉得后背发寒。
长公主侧眸:“冷么?”
温知虞摇头:“不冷。”
长公主衣袖微晃,温暖柔软的手轻轻握住女儿的手:“不必害怕,我年少时,曾在这里住过好些年。
这里,曾是我的家。”
温知虞看向她:“母亲很少提起曾经的事。”
长公主露出1丝极浅的笑:“先帝宠爱宸妃,亦宠爱宸妃的儿女,对其他妃子和皇子公主都不好。
作为嫡子嫡女,我与皇上都只能在年节时见上先帝1面。
幸而,你外祖母不是个软弱可欺的皇后,又有做将军的父兄护着些,才能坐稳皇后之位,护好我与皇上……
先帝不喜太后,就将她打发到这翠泉宫住着,我与皇上也1同搬了进来。
离后宫远了,活得倒也自在些。
我不喜欢回忆往事,所以很少提起那些久远的事。”
温知虞眸光动了动:“先帝可真是专情而又薄情,除了宸妃和她的儿女,后宫的其他人真可怜。”
“是啊,专情却也薄情……”长公主依旧笑着:“宫中的好东西,都要紧着宸妃和她的儿女先挑。
我们千盼万盼得来的东西,全都是他们母子挑剩下的。
宸妃母家依仗着她和皇子,越来越壮大,4意打压其他家族。
先帝甚至还想着,要废了太子,改立宸妃的儿子为储君。”
温知虞抿唇。
望着布满岁月痕迹的青砖,长公主缓声:“太后是先帝的继后,皇上前面又排着好几位皇子……
无论是宸妃之子上位,还是其他皇子上位,太后、我和皇上都活不了……”
温知虞轻声道:“皇位之争,向来残酷。”
“是啊。”长公主叹了口气:“幸好,我与皇上陪着太后住在翠泉宫时,念了许多书,没有放任自己做个天真无知的人。
也幸好,那时的我不算愚笨。
更幸好,上天眷顾,我们成功了。”
这段过往,于长公主而言不算光明。
当年,先帝患了场病,身子弱了许多,越发起了改立太子之心,年长些的几个皇子蠢蠢欲动,受人挑动,在端午宫宴的大雨夜,联手对宸妃母子动手。
血洗了宸妃的青梧宫后,几个皇子转而又想血洗翠泉宫。
偏偏,机缘巧合之下,长公主提前知晓了这1消息。
当夜,翠泉宫宫门早早落锁。
长公主却不在。
还未及笄的少女,孤注1掷,避开造反的皇子们,又是向外祖父家传信,又是藏匿到先帝寝殿……
当夜,宫中血流成河。
宸妃和儿女皆死,悲痛欲绝的先帝,被亲生儿子拿刀架在脖子上逼着让位。
趁着风大雨急,拿着刀的少女,悄无声息将刀刺入皇兄的后颈……
“那是我第1次杀人。”长公主牵着女儿的手,边走边道:“亲人滚烫的血喷溅了我1脸,可是,我不算害怕。
我虽1直被养在深宫,却也知晓,若是皇兄们不死,死的便是我和母亲兄弟。
我们想活,他们就得死。”
说着,她摇头轻笑:“那夜,先帝看着我,就像看着1个恶鬼,吓得都失了智。
我横了心,就趁机逼他写下传位诏书。
事后回想,那夜的我的确狠。”
温知虞握紧长公主的手:“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优柔寡断和无用的善良。
是母亲的果敢,才换来了大周的今日。”
长公主眸光闪烁,打量着女儿:“阿虞,如今的你,与当年的我有几分相似了。”
温知虞愣了1瞬。
这些日子以来,是她表现得太过成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