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敢。
毕竟,这个孩子,是他与她在今生生所剩的最后1丝牵绊了……
可,这又有何意义?
温知虞往前走了两步,凝视着沈迢安:“这个孩子,沈大人不能带走。”
沈迢安皱眉,眼底雾色深了几分。
温知虞与他对视:“林逢春,你不能带走。”
她刻意咬重“林”字,意在提醒沈迢安,这1世的逢春,是属于他生母的。
沈迢安神色晦暗:“你以为,把他留在这里,会比在沈家活得更好么?”
“沈大人觉得,他在林家会过得开心么?”温知虞丝毫不退让。
前世,沈奉昀与沈奉晖都如沈迢安所愿,先后考取功名,入朝为官,担任要职。
而沈逢春这个养子,在国子学念了几年书后,便外出游历多年。
比起朝堂的尔虞我诈和京中世家大族之间的虚与委蛇,他更喜欢与心醇气和的平民百姓交好。
沈迢安曾与他彻夜长谈过。
温知虞并不知晓两人说了什么,只是没过多久,逢春便离京游历了。
自那之后,他很少归家。
日常书信,也只是问安。
适逢年节,逢春若人不在京中,便会提前让人送些节礼回沈家,人情练达,受人夸赞。
旁人提起他,也只是遗憾他未入仕。
故而,沈迢安再未管束过他。
……
沈迢安看了眼摇篮里睡得正沉的婴孩。
他无法将那个小婴儿与前世的沈逢春联系起来。
甚至,看着那孩子,他除了想带走他以外,并未生出别的强烈情感来。
他担着1个“父亲”的名头,却未曾给予沈逢春1个父亲该有的慈爱。
他们两人之间的单薄关系,与其说是父子,实则更像是同宿在1个屋檐下的门客。
他当然知道,前世的温知虞很喜欢那个孩子。
不,她喜欢她的每1个孩子。
是他,亲手将她喜欢的孩子们1个个从身边带走,培育成他和沈家需要的模样……
是他亲手摧毁了他们之间的所有羁绊。
所以,这个叫逢春的孩子,他更要带走!
沈迢安身形动了动,头顶的桂花树枝跟着乱颤,扬落金灿灿的桂花雨。
桂花雨里,他眸色冰凉:“翰林院已向皇上递过折子,林焕的遗孀与遗孤,将由翰林院扶养,皇上同意了。
而在下,是代表翰林院与朝廷照顾他们母子。”
说完,他的目光落在郭心蓉脸上。
郭心蓉脸色苍白中透着1丝灰青,眼神无措,青紫的唇有些褪色,泛着1丝白。
她嚅动着唇:“我夫君他……”
沈迢安缓声:“他饱读诗书,凭自身之力打败万千考生,成为今年春闱的贡生,定不愿瞧着他的遗孤蒙尘于民间,1无所事。”
郭心蓉脸色愈发难看。
燕止危瞧着她这神色,暗道了声“不好”。
这莫不是要叛变了?
燕止危用力清了1声嗓子:“谁蒙尘民间了?谁1无所事了?
沈大人莫不是仗着自己生在世家大族,占尽了便宜,就看不起民间百姓了?
你吃的米、穿的衣,哪样不是来自民间百姓?”
沈迢安眸色越发凉,腮边肉微鼓动:“荣安王世子……”
“哎哎哎……”燕止危提高音量:“沈大人是要恼羞成怒了么?
若是我哪句话说得不对,提前给你道歉便是,你可别动手啊!”
沈迢安薄唇微动:“世子说得极有道理,不妨多说几句。”
多说几句?
燕止危眉头挑出1丝笑。
还有这种好事?
他不动声色地将温知虞挡了些许,再接再厉道:“林焕公子,凭着自身实力考取功名。
他的儿子,自当比父亲更为优秀才是。
新虞城唔……钟灵毓秀、地灵人杰……好山好水才培育得出优秀善良、清白纯正的好人。
养在京城那般是非之地,指不定,哪日就被人从背后放几支冷箭,或是派几个刺客暗杀了。
沈大人,你说呢?”
沈迢安:“……”
燕止危看向郭心蓉:“别看世家大族花天锦地,实则……金玉其外,那什么腐烂其中!
表面亲亲热热,转头恨不得把你头都拧掉!
看谁不顺眼,弄死人比踩死1只蚂蚁还容易!”
语罢,他侧眸:“对吧阿虞?”
3双眼睛落在温知虞脸上。
她眸色微动,淡声应道:“嗯。”
沈迢安眸底的冷意凝成寒冰,唇角扬起1个讥讽的弧度:“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便是你看中的人。”
燕止危:“?”
他拧着好看的眉头,身体贴近温知虞:“阿虞,你听听,他是在说我么?”
沈迢安冷冷地弯了1下唇角,算是默认。
燕止危挽了袖口:“我说,沈迢安你终于不继续装下去了是么?
既然如此,本世子也不装了!
有本事,今日堂堂正正地打开亮话!”
“洗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