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前世,他脸上的笑容渐渐落了下来,不由便担忧起自己骤然离世,父母和姐姐指不定怎么伤心呢。
黛玉心思细腻,很快便察觉到了他心绪低落,夹了块白切鸡放在他碗里,柔声问道:“可是想起爹娘了?”
“嗯。”徐茂行点了点头。
虽然想起的不是平安州的爹娘,但也的确是他的爹娘。平安州那边的所虽说远隔千里,却好歹还相见有期,无论多久都有盼头。
可另一个世界的爸妈和姐姐,却是隔着次元壁,隔着生与死,除非再有一次奇迹出现,否则永远都不可能再见了。
黛玉劝道:“爹娘无论身在何处,定然都是盼着你好的。要是你因着思念他们反把身子弄坏了,岂不是辜负了他们的一片心?还不如好生保重身子,认真读书举业,还怕相见无期吗?”
徐茂行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去除了低落的情绪,用力点了点头,“你说的对,哪怕隔得再远,他们也是希望我好好的,我不能辜负他们的一片心意。”
“这才对嘛。”黛玉笑着说,“等再过两个月,徐禄从那边回来了,咱们再收拾些得用的东西,打发他再跑一趟。一来是咱们的孝心,二来也是让爹娘知道咱们日子过得还好。”
——若是他们日子糟糕,也没余力支援那边不是?
直到两人吃完了饭,也没谈论起紫鹃想听的话题。她在外面干着急,却也不好直接冲进去问,直得叹了口气,默默把碗碟收拾了。
回厨房送东西时,就见福婶正领着珊瑚和徐寿洗萝卜和芥菜。她和福婶对视了一眼,有些羞愧地摇了摇头。
福婶有些失望,但不多。
只因对自家那位二爷,她还算了解。对方鬼精灵似的一个人,哪里能轻易让这丫头探出心思来?
她对紫鹃道:“把这些东西先放厨房吧,等我得空了收拾。”
紫娟道:“还是我来吧。”
“你放着,你放着。”福婶道,“你从前没干过这些,不一定能洗得干净。”
紫鹃一想也是,便把食盒放进厨房,回来蹲在水盆边,一边帮忙洗萝卜,一边问道:“怎么一次洗这么多?”
福婶解释道:“如今田里萝卜和芥菜都下来了,正是最新鲜也最便宜的时候。我就叫你福伯带着阿山,去人家地里收了些。
洗干净了做成咸菜放着,等吃的时候捞出来现切。或切丝或切片,拿香油一拌,就是上好的下饭菜。”
小户人家过日子就是这样,特别是像徐家这种还有些家底的,为了维持仅剩的体面,就更得精打细算。
这也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而是某些时候,仅剩的这点体面,就能换来毫无体面的人家想求都求不来的资源。
紫鹃想到每顿饭必有的小配菜,了然地点了点头,对普通人家怎么过日子,有了更深一层的认知。
福婶边换水边道:“好在咱们院子里还有一口井,且附近的水源都是甜水。
要是住到了那用水不方便的地方,便是做个腌菜,也不能像咱们这么方便。”
住在城里就是这点不好,不比乡下有小溪、河流,便是到人家家里打一桶水,也是要给钱的。
萝卜和芥菜都洗了有四五遍,前三遍先把泥都洗净,然后就一人拿一个小刀,把头、根和细须都削掉,再洗两遍才算彻底干净。
紫鹃亦步亦趋地跟着学,她心灵手巧的,看了两遍之后,上手时就似模似样了。
菜洗完了之后,小些的就一整个留用,大个的就从中间一分为二。简单的处理好,就摊在竹筐里,盖上细纱布控水。
然后就是洗坛子,三人一起把两个大坛子洗得干干净。
紫娟看了看坛子,又看了看那些萝卜和芥菜,怎么看都觉得这俩坛子装不下。
福婶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笑道:“半年前做的腌菜已吃空了两坛,里面的旧年卤水可是好东西,用那个腌出来的菜,口感更好呢。”
至于多出来的两个坛子,纯粹是因为今年的菜买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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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紫娟跟着福婶学腌咸菜,那边儿小夫妻二人用完了午膳,手拉着手在院子里散了散,便一起去了书房。
这是黛玉第一次进他的书房,家里边收拾得十分整洁,为了采光,一面墙上就开了三扇窗户,便是关上了门里面也是极为亮堂的。
摆书的多宝格是后来做的,用的自然不是什么好料子,不过刷了一层原漆,平日里擦得也勤快,倒是看上去十分舒服顺眼。
只有一样,上面摆的书不多。除了举业用的启蒙书籍和四书五经之外,也就零星几本手抄的扎子。
徐茂行解释道:“当初抄家的时候,书画什么的都抄走了。”
这年头书籍和画作可都是贵重物品,既然是要查抄家产,哪里会放过这些去?
就这些启蒙书籍和四书五经,也只有一少部分是他自己买的,大多数还是安王得知他有志进学后,派人送过来的。
黛玉虽未亲身经历,也大约能想象到当时的场景,不由握住了徐茂行的大手,安抚地笑道:“我那里的还有些先父生前注解过的书,等会儿就收拾出来摆在这里,日后你蟾宫折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