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与王氏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之中,陆以宁已经猜出来了。
欢姐儿根本就没与母亲说那日她见到的一幕。
而锦瑜定然也没提。
十有八九是欢姐儿撺掇了锦瑜,她们二人这才瞒了下来。
可是纸终究包不住火。
听到陆以宁的话,王氏难掩震惊,几乎整个人绷紧身子,犹如惊弓之鸟。
“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
王氏瞪大眼睛,双目充血,看上去颇有几分怵目,叫人看了忍不住鸡皮疙瘩炸起。
“怎么会是那个贱人?!”
“你就是看不得你妹子过好,也不能说是那个贱人!!”
冥顽不灵。
陆以宁没忍住放大声音反问道:“您以为我会拿这种事与你开玩笑吗?!您以为我是道听途说、没有任何证据吗?!您以为就我知晓吗?!!”
“您若是不信,大可让欢姐儿过来与我对峙!”
“两日前的围猎场,妧姐儿突逢意外,是何人出手相救?又是何人强势的护住她?又是何人令太医院院首赵太医给一个小小的婢女看诊?!”
陛下若是简简单单出手断了那支箭,也许她不会多想。
可是当今天子是那样疯了一般冲过去把人护在怀中,那样干脆利落挥刀断箭,甚至挡了林园的郎君过来,还吩咐赵太医给白芷看诊。
想都不用想,这天子看上的是妧姐儿!
是父亲休了的姨娘的女儿,是母亲恨之入骨、磋磨多年的女儿……
天呐,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那个在妧姐儿与孟时淮还未和离时,就与妧姐儿在宫外相会的郎君,竟然会是天子。
说出去,会有何人相信呢?
陆以宁身心疲惫。
她终于如愿以偿在自傲的母亲脸上看到一片茫然,看到她软了身子瘫倒在地,看到她状似疯癫摇头,口中呢喃着不可能三个字。
陆以宁缓缓起身,居高望着地面上失态的王氏。
“母亲,再不弥补,之后的事将不可预料。”
天子睚眦必报,这是大家的共识。
只是,被天子护住的人若是提出了什么要求,天子又会做什么呢?
王氏不可置信的摇头:“不会的不会的,她是陆家女,是陆府出身的,是我名义下的女儿,不会的……”
见状,陆以宁苦笑着微微摇头。
“女儿先行一步了。望母亲好好思考女儿的话。”
天子的新鲜感能维持多久?
从自己发觉那个野男人是天子后,到如今,已经过去数月了。
可是数月间天子对妧姐儿的新鲜感都不曾褪去。
老天,这一切到底是福还是孽?
至于地上的王氏理智全失。
就算不是锦欢,不是锦瑜,也不能是陆妧夕!
即便当真是陆妧夕……谁能保证她能活多久?!
陆以宁并不清楚王氏所想,只盼自己的母亲能理解自己的意思,并付出行动。
*
又过两日,十月二十
很是普通的一日。
刺客一事还没个着落,怀阳入宫后与天子在御书房内密聊两个时辰,之后便坐着马车出宫。
却没有回到公主府,而是去了郊外的皇陵。
即便出了意外,但怀阳还是很好的热身一番,猎杀了数十只猎物,兔子角鹿与狍子等等都有。
可内心的空虚之感,怎么也驱散不了。
这种空虚之感,是金钱与权力无法弥补的,这么多年来,她似乎从未感到一丝畅快。
到了皇陵已经是夕阳落山了,供奉兆成帝的妃子——泠妃的烛火被点了起来。
天很快便暗了下来。
四下昏暗,守皇陵的人并不多。
因此怀阳长驱直入,绕到供奉泠妃的房里,绝了一切声音,以及人。
夜风乍起,残雾消散,弯月当空,树影幢幢,刮来的冷风吹打着板门,发出嘎吱的声响,花木随风婆娑,簌簌有声。
却在寂寥的夜里显得格外的诡异。
怀阳脸上没什么笑意,与过去的模样大相径庭。
她面无表情盯着眼前烛火葳蕤悦动,盯着镌刻着泠妃二字的碑牌,良久才扯出一抹笑意。
“母妃。”
她轻轻喊了一声,轻得下一刻消散在夜中。
“本宫来看你了。”
情绪上来,怀阳不受控制低下了头,从腰间拿出一个袋子,袋子里赫然是一个碎了的玉。
通体青绿,看着价值不菲。
她忽然轻笑着摇头,口中喃喃道:“不,娘,我来看你了。”
这世间上所有的母亲都会爱她们十月怀胎诞下的骨肉吗?
会。这是过去她与陆妧夕闲谈起时、陆妧夕的回答。
为了她的孩子,她可以抛下一切,譬如礼义廉耻与三纲五常等等,仅仅是为了救她的孩子。
有人视贞洁大于天,宁可牺牲一切也要护着贞洁,为了守着所谓一女不侍二夫的道德。
过去的陆妧夕也是这样的。
可是那个女孩成了陆妧夕的支柱,成了她不能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