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内的几人又僵持了一段时间,最后是陆磳愤愤甩袖离开,大步跨出门槛,朝着右手边离去。
而本该站在门边的两人也不见踪影。
落槿垂眉跨入堂屋,几下来到陆妧夕与宋边月身边。
彼时陆妧夕脸上的泪痕还未干涸。
“姑娘,适才陛下来了。只不过半柱香前又走了。”
陆妧夕接过落槿递来的帕子,细细擦拭着自己的泪,听到她的话,并不惊讶。
半晌,陆妧夕回眸与身边的宋边月对视一眼。
宋边月笑笑,没说什么。
好一会儿,她猝然开口道:
“其实,王氏那边,你无需担忧。”
陆妧夕不明所以。
奈何宋边月不愿再解释,陆妧夕也不再追问。
冬月的寒风如冰冷的刃,无情地切割着屋外的每一个角落,席卷着细不可见的尘埃飘进屋内,叫宋边月不由得瑟缩一下。
她凝望着明亮的天光,余眼瞥向适才陆磳离去的方向。
“娘。”陆妧夕担忧地喊了一下她。
清冷的女子鬓角边已经染上白霜,眼眶略有点下陷,颧骨高高的,看上去苍老不少。
年华易逝,岁月不再。
看着女儿这般忧心地望着自己,宋边月蓦然生出一抹几不可察的后悔。
她宋边月不怕。
可是女儿呢?
这条路的尽头是什么?是今日的她与陆磳吗?
但今日的陆磳拿她无可奈何,往后走不在一起的女儿与天子呢?天子怎么可能拿女儿无可奈何呢?
孟府不是归宿,陆府不能撑腰,天子不能长久。
思量再三,宋边月还是看着陆妧夕的眼,缓缓启唇道:
“过去陆磳确实是个赤诚的少年,言出必行,也护着我。只不过当我感到疲倦不愿哄他时,他的心也就被别的女人拉走了。”
“王倾怜恨我,恨陆磳给我的偏爱,说到底不过是她不甘心罢了。”
“王倾怜爱陆磳吗?不,她不爱。”
“她不过是把这份不甘心当做爱。”
“而你,妧妧,你要么守住心、稳稳坐稳自己的位置,要么往后你就是今日的我。”
过去她不想让女儿沾染上让她自卑不已的这些手段,她想让女儿体会夫妻二人甜蜜的生活,是以她鲜少与女儿提及。
可是她错了。
陆妧夕说到底也只是深闺女子,活在这个世上不过二十载左右,哪里有宋边月看得深,看得透。
陆妧夕抿唇摇头:“女儿不明白。”
不明白娘你言下之意是什么意思?
宋边月嫣然一笑,怜惜般把黏在陆妧夕侧脸上的发丝勾到耳后。
“要从事实的表面看到深层的内在。”
“他喜欢孩子吗?”
陡然转了的话锋,让陆妧夕一怔,沉思几息,最终她摇了摇头。
宋边月:“男嗣也不喜欢?”
陆妧夕摇头。
宋边月:“若是你有喜了,他会怎么做?他会怎么想?”
……
汀玉静候在屋外,余眼睨见提着裙子跑过来的白芷,她脸色不怎么好看,甚至可见惴惴不安。
“怎么办?我又打人了。”白芷小心翼翼问着汀玉。
汀玉:“?”她愣了一瞬后拧眉问:“何人?理由呢?”
白芷撇撇嘴。
“我出府买丁香花和茉莉花香膏,遇到了前两日夜里骂容姑娘的那个男子,他似乎一直候着我,见到我后又口出狂言说我,我气不行给他两个巴掌和一个拳头。”
“然后呢?”
“然后……然后他哭了,边哭边说要去向他兄长告状去,让我等着。”
说完,白芷讪讪道:“姑娘不会怪我吧。主要是那个男子太坏太笨了, 他总问我是不是吃铁长大的。”
铁怎么能吃呢?她明明是吃杂粮粥长大的。
汀玉:“……”
一时语寂。
她实在没控制住轻笑出声,看得白芷一脸懵。
姑娘大概率不会怪白芷,这段时日里,姑娘说她们都可以发泄情绪闯祸。
欢笑打趣间,一个丫鬟快步进入堂屋,她的声音不轻,因此汀玉她们也听得见。
“太太,莹姑娘来了,说是想见您。”
莹姑娘?
孟时莹?
白芷登时落下笑颜,撇撇嘴盯着小路,等着那个讨厌的人的到来。
果不其然,陆妧夕颔首让孟时莹进来,至于宋边月则笑着出了堂屋的门。
“你们两个也进去吧,外头冷。”宋边月不忘与汀玉和白芷开口道。
于是,这两人便笑着点头乖乖进入堂屋。
匆匆跑来的少女一袭湖蓝色的掐丝对襟裱子,下着月白的百褶裙,裙边绣着精美的兰花图案,发饰不过三两只金簪固定,随着她一步步跑来的动作一晃一晃。
“陆妧夕!陆妧夕!”
孟时莹清脆的嗓音边跑边回响在空中,惹得挂在树梢枝头的鸟雀唧唧叫了起来。
她的嗓音实在具有穿透力,让堂屋后的厢房里的孟容祯都听见了。
“小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