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敢阻止,包括被打得浑身酸痛的陆铭也不敢为自己的姨母出头。
于是,他们只能小心翼翼看着陆妧夕三人途径自己的身边,朝着堂屋里边而去。
然而,陆磳不知站在堂屋多久了,也不知道他究竟朝着游廊的方向看了多久。
见到女儿朝着自己走来,陆磳端正好脸,就是不看她们,紧锁眉头,神色肃穆。
结果,陆磳就这么看着陆妧夕脚步半点没停,直接无视自己,跨进堂屋。
陆磳脸色一僵。
转身的时候,陆妧夕三人都进入屋内。
堂屋不大也不小,端茶送水的丫鬟将近十名,站在各自亲近的族老身边的陆氏族人也不少,各种打量的视线从未断绝。
房间中央摆着一张花梨大理石桌案,案上磊着大晋名人字帖与十方宝砚,设着三尺来高青绿古铜鼎,低调奢华。
桌案围坐着数名白发苍苍的老人,身躯微微佝偻,目光却如鹰隼般锐利,那是经年累月沉淀下来才有的眼神,叫人不寒而栗。
站着的人不在少数,可唯独空了一张座椅出来。
陆妧夕没理会这些人的视线,干脆坐上来,自顾自端起茶盏呷几口。
还是屋子里舒服,烧着炭,温暖极了。
没有人开口。
空气里弥漫着诡异且尴尬的寂静。
陆妧夕低着头,把玩着自己腕骨处的翡翠镯子,通体碧绿莹润,有眼见的人都看得出是个少见的极品镯子。
这是天子半个月前赠与自己的。
陛下。
陆妧夕转了心神,目光缓缓落到自己的衣裳上。
衣裳缎子是扬州乃至大晋都极少数的浮光锦,色泽光丽灿烂,美如天上云霞,这是有银子都买不到的东西。
权贵们都不够分的浮光锦,陆妧夕在二十又三这一年终于穿上。
又是陛下给的。
陆妧夕抿了抿唇。
现在才发现,自己身上已经充满了陛下的痕迹,无论看什么都会想到他。
“陆妧夕。”沉默终于被打破。
陆妧夕闻声抬眸,发现是坐在自己不远处的一个老者。
“陆妧夕,颜氏只怕熬不过今日,你可知错?”他沉声问道。
“知错?我何错之有?”
女子语气轻蔑,显然没将他放在眼中。
有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一个没忍住:“你怎么能用这般语气与六叔公说话呢?”
陆妧夕嘴唇微动:“你算什么东西?”
嘶!
站着的不少人倒吸一口气。
小伙子还想说什么,却被身边的老者一个眼神制止住。
只听老者接着问:“颜氏乃你的大伯母,你的长辈,你作为陆府的小辈怎么能如此睚眦必报、心肠歹毒呢?”
陆妧夕眼神回来:“您也晓得瑕眦必报这四个字,我还当六叔公腹中毫无墨水,这才动不动张口就拿孝道来压我。”
何止是没有孝道,简直是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又有个老者轻拍桌子,发出砰一声。
“这就是你的教养?!原先陆磳说你性子顽劣,老夫还不信,眼下来看,简直就是忤逆不孝、无情无义之人!”
陆妧夕笑笑,端起茶盏悠悠然抿了两口后递给身侧的丫鬟。
“凉了,下去换一盏。”
周遭的空气似乎被无形的巨手紧紧攥住,每一丝都充斥着令人窒息的紧绷。
终于,笑得温婉清和的女子翕动唇角:
“教养?我只知道把过去受过的不公平的苦楚以同等的代价报复回去,这便是我的教养。”
“至于您说的忤逆不孝,无情无义,这一点我倒是不否认。”
陆妧夕眉眼弯弯。
忽然,一老妇被三两人搀扶着,颤颤巍巍来到自己面前。
“是你要害死我的女儿,杀人者将来必下地狱。”
“地狱?要真下地狱也是她,怎么会是我呢?她敢让八岁的我在雪夜里跪一宿不就是存心要了我的命吗?”
“但你没死!而我的女儿却要死了!”
“没死是我陆妧夕命大,她死是老天要收她。”
老妇被陆妧夕的话气得哆哆嗦嗦说不出一句话。
陆铭半张脸布满渗出血的红痕,想来是适才在地上划破的。
他又是惊恐又是怨恨。
“你不配为陆家女,就该把你逐出族谱!”
这一句话蓦然让陆妧夕身后的白芷亮了眼睛,就快压不住嘴边的笑了。
不等族老们面面相觑接着指责陆妧夕,后边的卧房内忽然传来放声的哭泣声,根本压不住。
所有人心神一震。
能在那里直接不压抑哭出声,那不就是说明人走了吗?
因为只有人走了,他们才能放肆的哭出来。
终于,屋子里不少人踉踉跄跄跑着去卧房,就连陆铭都不管不顾冲了过去。
一个丫鬟红肿着眼眶进来。
“大太太……殁了。”
陆府大太太颜杭,于冬月二十巳时二刻病逝。
陆妧夕眼眸没什么情绪,淡漠到令人心惊。
悲伤没有,愧疚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