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定是许美人呢,”曹蘅半是玩笑、半是嘲讽道,“她想报复我,又恰好没什么手段和本事,所以叫人只一眼就识破了。”
晏清禾不置可否,她认为许文懿自持清高,连告发都当着众人直接呈奏御前的人,不像是会做出损人利己之事的人。
晏清禾依稀回忆道,“我幼年在青州时,看见过那些用做出海捕鱼的老船,也是满身‘创伤疤痕’,有时虽看着它们摇摇晃晃,支撑不住,但渔民们却都说,这是极牢靠的,用个十余年也不成问题。如今咱们的画舫成了这个样子,但之前试水也不见出事,若是咱们坐了上去,未必见得会定然有事。那个躲在暗处的人若不能一击必中,何以会冒谋害嫔妃皇嗣这么大的风险?再者,她在行宫的眼线盯着,难道看不出还有小全子那搜备用的?何以只破坏破坏咱们的?若是到时候真有什么事,咱们去往小全子那艘船上也容易,是万万没有落水的可能的。”
“你是说……”曹蘅也明白了她的忧虑,转而猜测道,“那人是故意为之的?可是……让咱们知道了,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依我看来,有两种可能。”晏清禾缓缓开口道,“一,是咱们接下来的所做的行动,必然有利于她;二,她想转移咱们的注意力,让咱们因为此事而忽略其他东西。”
“那依你所言,她怎么知道咱们接下来会做什么事?”曹蘅问道。
“若咱们没想那么多,只是简单的发现船底的裂痕,蘅儿,你会怎么做?”晏清禾挑眉问道。
“这……”曹蘅思索道,“自然是查下去,另外再将船身重新检查修缮一番。”
“那咱们就这样做。”晏清禾微微笑道,“既然她想让咱们发现纰漏,那咱们就顺了她的意,让那人觉得一切都在计划之内,才会露出新的狐狸尾巴。”
……
皇宫。
一辆马车孤零零地停在一处宫城偏门的外头已有半个时辰。骄阳似火,马儿热的无精打采,但马车上的人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怀嘉领着宫人遥遥前来,走到马车前,准备让里头的人预备着下车,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称呼。最终只道,“齐姑娘,该下车了。”
马车上的珠帘被缓缓掀开,迎面走出来的是一个消瘦的年轻女子,约摸十岁左右的模样,只身着一套不带一点纹样的月白色衣裳,头戴一支碧色玉簪,发髻间别了一朵素色绒花而已。
怀嘉悄悄地打量着她,眉宇间虽有愁态,可看上去倒却是极坚毅的品格。
这时,她下了马车,身后也走出一个老妇,下人模样,想是这姑娘的嬷嬷罢了。但让姑娘走在前头,自己则跟在后头,想必是个没规矩的,仗着身份压年轻主子一头。
怀嘉远远上前,微微屈膝行礼,那姑娘见状亦是屈膝回礼。被那嬷嬷见了却是忍不住暗暗生气,自家姑娘还要给一个宫婢行礼。
“姑娘,咱们走吧。”怀嘉道。
那嬷嬷远远要跟上,却被怀嘉拦了下来,客气道,“齐姑娘在宫里自然有人照顾,您还是回去罢。”
“这……”那嬷嬷听了,眼瞧是对方看不上自己入宫,愈发恼怒,“我怎么能……”
“嬷嬷不必多言,”齐微淡淡道,语气果决而坚毅,“我一个人入宫即可,还请您回家替我照顾母亲。”
说罢,朝那嬷嬷深深一拜。
那老妇听罢,也只好作罢,刚想再说上两句煽情的话,就看见怀嘉一行人转身就走,齐微也只能立马跟了上去。
……
一路上,众人无话,怀嘉没有主动开口问,齐微也没有主动找话说。直至到了慈宁宫门口,怀嘉或许是看这丫头实在惹人心疼,便冷淡地好言相劝道,
“姑娘发髻见这朵花太过素净,往后还是摘了的好。”
其实齐微一身哪里不素净?只是这朵绒花一看便知是为她的父亲齐桓守孝而戴。三年孝期未过,戴上本是情理之中,可是如今身在慈宁宫,自然一向以太后的心意为准。
“谢谢姑姑,微儿受教了。”
齐微明白这个道理,便将绒花轻轻取了下来,藏在了衣袖内。
怀嘉满意地点点头,觉得这姑娘是个懂事守礼的人。
“走吧。”
二人得到允准后,便迈入慈宁宫的宫门,一路走到花厅——那时太后礼佛和修养之地,兼做佛堂和书房之用。
室内凉快地出奇,齐微却不敢打量,只偷偷瞧着珠帘后朦胧的身影,一大一小,大的在经文,小的则在伏案抄写。
怀嘉掀开帘子,轻声对太后道,“回禀太后,齐姑娘来了。”
“请进来罢。”
齐微走进去,恭恭敬敬地跪下向太后请安,“臣女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太后放下书,细细地打量了她一遍。一旁抄写佛经的舜华也被吸引了注意力,忍不住抬头看她。
“谢太后。”
“你叫什么名字?”
“会太后,臣女名唤齐微,细微的微。”
太后沉吟片刻,回忆道,“哀家想起来了,你是洪熙二十一年出生,那时你满月后被抱到宫里,哀家还曾抱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