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热闹了一会儿,宁儿见老夫人渐渐收了话,便自觉地一福身,轻声告退。
朱老夫人含笑道:“好孩子,去吧。今日和姊妹们痛快玩一玩,不用惦记着我们。”
宁儿笑着应是,她刚回自己的席位上,便朝着春草使了个眼色,春草会意,忙起身侍奉在身后。
宁儿对左右邻座的小姐们告了歉,只说要失陪片刻,便带着春草不紧不慢地走出了席间。
春草便凑上来说:“姑娘方才也太漂亮了,那么镇定走上去,我在下面看着都捏了把汗。”
“多谢你奉承。”宁儿抿着嘴笑:“便是叫老太太和太太看到了,也不过说我冒失马虎,哪里有什么要紧?”
春草不赞同:“今日就是要姑娘‘亮相’的,当然得齐齐整整的,连头发都不能乱一丝呢。”
转过设宴处,便是座精巧的廊桥,连接东西,每隔十数步,便有小丫头守着。
宁儿与春草正要往西面的更衣处行去,忽然看到沈崇尧拉着侯爷行色匆匆从南面走了过来,他们似乎有紧急的事在谈,竟然一时没看到自己。
宁儿便停下脚步,避让在路边,却听到二老爷嚷嚷着:“我哪里知道?文大人就这么跑来了,车就停在角门外!”
不知侯爷问了声什么,二老爷又抢着答:“我见了文大人气都喘不匀,哪敢耽搁,立刻赶来找您了。只是飞星说,文大人有同行的一位楚公子,却没见着……”
楚公子!
原本低头盯着鞋尖的珠花正出神,宁儿的耳朵突然动了动,第一时间捕捉到了“楚公子”这三个字。
她心中想,看来今天真的来了一位楚公子呢!
宁儿手指微动,轻轻碰了下被藏在隐蔽处的那块褐红色印迹,顿时联想到在山上楚公子举着披帛递还自己的样子。
这不太像是土渍,倒像是一块风干了的颜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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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儿?”
两位老爷越走越近,终于看到了站在路边的宁儿,沈崇彦有些惊讶地问:“宁儿,你怎么往这边来了?”
宁儿向两人行礼,对他们她倒用不着避讳,自己什么狼狈模样都被看到过了,她只是无奈地虚指了下衣袖:“侯爷,二老爷,我不小心弄脏了衣裳,正要去处理。”
沈崇尧看一眼宁儿,又看一眼沈崇彦,深深感觉他大哥见了宁儿就有些走不动道,但文大人还被晾在门厅,实在不是儿女闲话的时候。
他不得不咳了一声,抢着吩咐:“既然这样,春草一定伺候好你姑娘,我与侯爷有些事,须得先行一步。”
说着也不理会兄长那有些欲言又止的神情,一咬牙拉着人走了。
这都什么事儿啊!
前面一个不请自来的正二品大员,后头一个惹不起碰不得又搞不清的小祖宗,宴席散后还有个不知道在哪儿等着他的杀神。
沈二老爷心里简直欲哭无泪,他只想着听听小曲吟吟诗,怎么就莫名其妙掺和到这一堆破事里!
快到前门厅内,沈崇尧好歹将事情同侯爷交待清楚了,他一拱手就想告退。
却被信远侯一把拉住:“二弟别急着走,你且留下,万一文大人找我有话要私下谈,你便陪着那位楚公子在园中四处转转。”
他想了想又强调了一句:“今日园中女眷众多,别冲撞了。”
沈崇尧只得苦着脸应下来,得,原来是叫他支开人来了。他只能催眠自己,或许过了午正,那位杀神就把自己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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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父辈的缘故,尽管文怀琛与沈崇彦差了十来岁,但两人素来都是平辈论交,只以兄弟称之。
文怀琛仪容甚伟,留着一把美髯须,虽已是四十好几的年纪,面上并不见一丝老态,肌肤红润,双眼湛湛有神。
他一见信远侯,便呵呵笑着:“明山,为兄不请而至,叨扰了府上的清静。”
明山正是沈崇彦的表字,因父亲去得早,他未满三十便承袭了一等侯爵,地位尊崇,年纪又轻,所以平日同辈人里甚少有人以表字相称。
沈崇彦忙一揖身:“文兄哪里话,折煞崇彦了。兄大驾登临寒舍,崇彦有失远迎,万望您见谅。”
文怀琛一把拉起沈崇彦,朗声道:“你我兄弟,何必讲究这些虚礼。不过是见如此良辰美景,兴起而至,明山不嫌我这不速之客便好。”
说着,他目光如电地打量了一眼恭敬肃立在一旁的沈崇尧,笑道:“想必这就是清远居士沈二先生了。”
沈崇尧抹了把冷汗,一叠声道不敢:“小子轻狂不懂事,胡诌了这么个名号,叫大人见笑了。”
文怀琛乃是先帝朝时的一甲榜眼出身,不仅精通制艺,年轻时诗文更是绝佳,有数本文集传世。只不过随着年纪上涨,他官也越做越大,为表庄重,如今不太做这些清闲文字了。
在这样的人面前夸耀自己那不入流的诗文,沈崇尧简直像是见了教习师父的顽童一样坐立不安。
文怀琛却极和善道:“我携了一友,他性子洒脱,却不耐烦与我们这些俗物打交道。我瞧着沈二先生光风霁月,性情必与其相投,便叫他们一起消遣消遣。”
他最后一句话却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