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儿脑中“嗡嗡”直响。
也就是说,她眼前这位芳华正盛的林姐姐,要嫁给睿王府二公子……
那不就是……楚寰?!
而就在片刻之前,她还拉着自己的手,柔情满怀地讲述了一个无比动人的少女心事,拜托自己去寻那无名少年。
这世界实在是太小了。
一时之间,宁儿简直不知道,这里面哪件事更为荒唐。
她回忆了一番楚寰的姿容品貌,实在不是她肤浅,以貌取人,只是觉得难以想象,真有见过楚寰的姑娘家会不喜欢他吗?
或许是她的脸色变幻过于明显,连不算敏锐的林若旃也有些疑惑投来目光。
林姑娘思索了一会,恍然道:“连朝宁妹妹也知道这门亲事不妥当吗?”
宁儿不知如何回答,只勉强笑说:“睿王公子天潢贵胄,又为林大人中意,怎么会不妥呢?”
林若旃这会儿却前后看了看,又拉着宁儿往花木深处走了两步:“朝宁妹妹才来京城不久,却不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
她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满京里,略讲究些的人家,谁明里暗里不远着睿王府?”
宁儿听了这话,忍不住心中一紧,却下意识问道:“这是为何?”
林若旃先前连那等私密事都同宁儿说了,如今更不避讳,却三言两语,同她解释了睿王府的根脚。
她还不忘叮嘱宁儿:“我们姐妹间心里清楚就罢了,可别告诉旁人去……说来这桩宫闱秘辛,却是当年几乎动摇天下的大事。”
那是近二十年前的旧事了,那时莫说宁儿,便是林若旃都还没出生。
春秋正鼎的天庆帝突发恶疾,在文武百官面前,众目睽睽之下,一头栽下御座,昏厥辍朝近十六日。
当是时,漠北有外敌进犯衅边,东南洪涝肆虐时疫大起,天庆帝重病垂危的消息传出,朝野一时震荡。
而先帝仅存的皇子才刚满五岁,人心惶惶之际,朝中便有人提出“国赖长君”,如此内忧外患,又岂可将江山托付少主?理应于宗室中过继贤德之士,以承宗庙社稷。
又有人进言,若论及血脉至亲,则不如效仿前朝太宗“兄终弟及”之事,推举天庆帝同母的胞弟、当时的睿王爷上位。
老睿王只小先帝三岁,但他的长子却比先帝之子足足年长十三岁,由睿王承嗣,则不必有国本动摇之患。
此等言论一出,立刻引起轩然大波,在朝野内外都遭到激烈的反对。
但随着天庆帝昏迷时间的持续延长,暗中也慢慢开始有了支持的声音。
就在这一片朝野喧哗、物议如沸之际,天庆帝奇迹般地从昏厥中醒来,没下病榻,便勉力支撑,召集内外文武大臣并宗亲。
当着众人的面,强硬地宣布将幼子楚寰册立为皇太子,并即刻昭告天下!
天庆帝的雷霆手段暂时震慑住了朝中的人心浮动。
或许是实在放心不下江山幼子,撑着这一口气,原本被御医断定余寿不过月余的先帝竟拖着病体,就这样苦苦支撑了三年。
但人力终有时尽,在皇太子满八岁的寿庆上,天庆帝遽然驾崩。
昭元帝就这样以冲龄之身登基,御极天下。
而随着小皇帝日渐成人,又绝无早夭昏聩之相,这些年里一直炙手可热的睿王府又一日日沉寂下去。
宁儿听得无限感慨,这才意识到,为什么当初燕翎同自己说起睿王事时,其中多有隐晦之辞,原来另一半故事却在这里。
林若旃的语气中隐含着无限崇拜:“当年谁能想到,冲龄即位的陛下竟是这样一位天纵之英、雄才伟略的君上!真是天佑我朝。”
事实上,被父皇强行拱上皇位的昭元帝简直就是个天生的政治动物,在他还是个少年的时候,就已经展露出了惊人的政治嗅觉与野兽般的敏锐。
当妄图操弄幼帝的臣子们一次次受挫之后,他们才惊觉这个高坐在龙椅上的少年,远远比先帝更为残酷而冷静、理智而强大。
今上亲政后不久,老睿王薨逝,而由其长子,也就是那个年长昭元帝一十三岁的睿王世子承爵。
不过寥寥数语,却足以让宁儿窥探到其中惊心动魄的往事,尽管她心中记挂着楚公子,但听到此节,也不得不由衷地赞道:“皇上真乃人杰也!”
有这样一桩缘故在,难怪林若旃不情愿嫁给睿王府,且不说她心有所属,光是这桩亲事中的政治风险,就足够让人掂量了。
宁儿在心中叹了口气,这样看来,楚寰在朝中的日子恐怕也不好过。
林若旃听了却眼前一亮,她亲热地挽住宁儿的胳膊,俨然把她当作了自己的知己。她的语气中隐隐藏着一分狂热:“宁妹妹果然知我!我自小就崇敬陛下,但爹爹却顽固又糊涂,他只觉得那楚二公子为人磊落潇洒,可堪与我相配。”
“却不知陛下之光如皓月当空,而那睿王不过是萤火米珠之辉罢了,我却不看在眼中。”
宁儿此时的心情颇为微妙,一边是与自己渊源颇深的睿王公子,一边又是实在令人叹服的皇帝陛下,好像自己站在谁那边都不太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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