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旃回过神,下意识地道歉,宁儿也停下脚步,扭头去看那姑娘。二人都有些吃惊。
待看清了那人的样貌,宁儿眼中露出一丝惊艳,而林若旃更是干脆利落地蹲身一福:“楼姑娘,若旃冒犯了。还望您见谅。”
宁儿一听,才意识到这就是临平长公主的爱女楼莹。
楼莹穿着远比一般姑娘家华丽,一身大红织金五彩长衫,遍披宝珠璎珞,光耀眩目。因猝然受惊,此时柳眉倒竖,正欲发作。
她身侧紧紧护着几位婢女,度其神色,甚至比楼莹更为不满。
见那冒犯了小姐之人赔礼,不待楼莹开口,为首的丫鬟便斥道:“姑娘行事也太莽撞了!万一伤了我们小姐,姑娘恐怕担待不起。”
宁儿在一旁都开了眼界,纵然临平长公主身份尊贵,但她也没想到,竟然连楼莹身边一位婢女,都如此倨傲。
要知道,今日国公府开宴,除自己之外,恐怕往来的都是公侯世卿之贵女,不论是谁,也不是一介婢女能轻易折辱。
况且她们正在丁家做客,便是有些摩擦也少有人会这样当众喧哗。
再看林若旃的神色,果然也跟着冷了下来。她行事不谨,冲撞了旁人,理应赔礼道歉,但也不会任由一个丫鬟欺到头上。
更何况,林家不是无名之辈,林若旃的父亲是手握实权的正二品大员,而她自己更不是软弱怕事的闺中少女。
临平长公主之尊固然不可冒犯,但她的女儿还不是皇室公主,她的婢女更不是有品阶的女官。
林若旃淡淡道:“冲撞了楼姑娘,是我的不是。”
楼莹看见她的神色,却冷哼一声:“怎么,做错了事,我还说不得你?”
林若旃摇了摇头:“是我有错在先,自当向楼姑娘赔罪。”说着她抬眼瞥了那婢女:“只是林家教养,从来没有主人未发话,奴婢先开口的道理。”
宁儿一听这话,心道要糟,林姐姐性情耿直高傲,但那楼莹姑娘一看就是飞扬跋扈的性子,听了这话,必定要恼。
果然,林若旃话音未落,楼莹勃然色变,指着她的鼻子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妄论我的家教!”
林若旃奇道:“我何曾说过英国公府上一个字?只是说我自家事罢了。”
楼莹一哽,她旁边先前开口的那丫鬟直接忿忿道:“我们小姐待林姑娘客气,不计较您的过失,姑娘竟还敢言语冒犯小姐!”
林若旃看都没看她一眼,只对楼莹道:“今日是定国公府的宴会,我并不想生事,搅扰宾主。倘若楼姑娘再不管教下人,任由她放肆,若旃也不介意代您训仆。”
说着她便拉起一旁的宁儿,转身就走。
没想到一转身,身后竟被两个侍女拦住,林若旃惊诧地回头,却见楼莹身侧的丫鬟洋洋自得道:“你冒犯了小姐,还没赔罪,竟想一走了之?”
宁儿都惊呆了,长公主那样威严英明,怎么会放任这样蠢笨嚣张的侍女待在女儿身边?
还是说,英国公府溺爱女儿到自信任何麻烦都能摆平的地步?
那婢女的话,显然正说中了楼莹的心坎上,她斜睨着林若旃,还顺便分出了一点眼神给宁儿,傲慢道:“你们两个冲撞了本姑娘,林姑娘倒不痛不痒说了两句。”
她扬起下巴,指了指宁儿的方向:“还有她呢?”
战火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蔓延到了宁儿身上,就事实而论,宁儿当时正急匆匆地走在前面,连楼莹的一点袍角都没碰上,说她冲撞,实在是冤枉。
但楼莹这会儿是柿子在挑软的捏,纯是为了迁怒林若旃的友人,并不在乎事实如何了。
可惜宁儿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要她为自己没做过的事道歉,恐怕不可能。
她抬起头,看着明艳张扬的楼莹,一言不发。
楼莹没想到,左都御史的女儿也就罢了,连一个不知从江都哪个犄角里冒出来的丫头也敢对自己不敬。
看着她这副样子,宁儿莫名有些好笑,楼莹是真将自己当成了公主,可她到底姓楼,不姓楚。
临平长公主再如何疼她,也不可能改了这内外君臣之分。
宁儿轻声道:“楼姑娘,我与林姐姐还有他事,便不多说了。”说着便转头对林若旃说:“林姐姐,我们走吧。”
林若旃点点头,这会儿她彻底没了耐性,直接对那婢女说:“你们让开。”
楼莹几乎尖声道:“不许让!”
两行人就这样僵持不下。闹成这样,也不知叫多少往来之人看了热闹,早有灵醒点的丫鬟飞去报了主家。
沈存珠好容易应付完了长公主这边,刚坐下歇一口气,就有人赶来说了这一出。
她一听头就大了。要说这事本也没什么,左不过就是一些小儿女家的口角,但偏偏牵涉到那个金尊玉贵的楼家小姐。
另一方,又掺和了一个沈崇彦千叮万嘱让她看顾的沈朝宁。
沈存珠听了事情前后,心中暗骂楼氏女糊涂,林大人掌都察院,监察百官、弹劾不法,他的长女又哪里是轻易可以招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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