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总算回来了。”春草抻地脖子都长了,她赶忙迎上去:“再不回来,奴婢可要去老太太那里寻人了。”
宁儿刚和楚寰分开,还有点做了坏事的心虚,她配合着春草的动作,将沾着湿气的披风脱了下来。
“咦?姑娘手里怎么多了盏小灯?”宁儿顺着春草的目光往下一看,才想起来楚寰塞到她手里的这盏琉璃风灯,被自己一路提着带回房了。
她含糊了一句:“天晚了,看不清路,从前头拿回来的。”
春草将那花骨朵儿制式的琉璃灯拿在手里翻覆看了几眼,称赞道:“为难这巴掌大的小东西,造得这样精心。我给姑娘放到多宝阁上去。”
她服侍宁儿解了软笠,又端了面盆热水等物,伺候她洗漱过,方担忧地开口:“姑娘去了这么久,老太太那到底怎么说?屋里的姐妹们都慌得了不得,可又无从打听。”
宁儿想起楚寰告诉她的事,也难免心思沉重,她轻声道:“哎,让大家委屈一晚,今晚先都别回去自己房里。府里头不太平——夜里没了个姑娘。”
春草倒被唬了一跳:“竟有这事!”她不由害怕起来:“难道就是咱们先前听到的那声……”
宁儿摇了摇头:“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再等等消息。”她揉了揉头发:“让紫杉过来,快帮我把头发拆了,戴了大半夜,真吃不消。”
春草提着心过去叫人,她比宁儿还小一岁,乍一听见府里死了人,心里止不住的害怕。
紫杉抱了个八角菱花缠枝的铜镜放在了她面前,宁儿一照,奇怪道:“怎么拿了这铜镜过来,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
紫杉手脚轻巧地卸下她头上的钗鬟,轻声道:“如今早过子时,按老规矩说都不能照镜子了。非要用,还是这铜镜比银镜好些。”
春草紧贴着立在一旁,闻言插嘴:“这是什么规矩?”
紫杉有意逗逗她,故意夸张道:“小孩子魂魄未全,夜里照镜子,就会有鬼出来把魂儿招进去!”
没想到春草“啊”地一声惊叫,吓得捂住了脸,把手中捧地巾帕等撒了一地。
紫杉倒被吓了一跳,忙道歉:“我说着玩的,对不住,没成想真吓到你了!”
宁儿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哪里是被这个吓着了?”
紫杉刚拆了顶上一个大髻,突然门外又传来急促的叩门声,春草一下子弹起来:“又有人敲门!”
一晚上连着几次,胆子再大的也经不住这么吓。
宁儿有种意料之中的心累,她叹了口气:“算了,我就知道还不得安生。紫杉,帮我再挽上吧,那些簪钗就免了。”
还没等宁儿梳好头发,门外那人却好像等不得了似的,敲门的动静一声急似一声。
还是灵芝过去问:“请问门外是哪一位?”
外头却是玛瑙的声音:“老太太让我来寻宁姑娘,有一物要请姑娘认一认。这会儿正着急呢!”
灵芝一头雾水地过来回了宁儿:“……玛瑙姑娘还说,让姑娘带着房中管妆奁的丫头同往。”
春草抱怨道:“才放了人回来,怎么又要叫过去?没得来回折腾。”
宁儿没答这话。她心里隐隐有了猜测,这会子十万火急地叫他们过去,怕就是和那人命官司有关了。
她面上不动声色,只催紫杉:“动作快些,挽好了就随我一同过去。”
又叮嘱春草:“你记着,按我先前告诉你的,守好门别乱走,等我回来。”
真是平白梳洗了一遭,好在还没换寝衣,披件外衫就能出去。
屋外是黑沉沉的夜幕,不透出一丝光亮,就像一只择人而噬的巨兽,正张着巨口,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宁儿收回了视线,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这一夜怎么这样长?长得好像总也看不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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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到老夫人的上房时,二老爷竟仍守在堂下,见宁儿过来,还分心对她点点头。
朱老夫人开口就直奔主题:“宁丫头,又把你叫回来,是让你看看,可曾见过这东西?”
她的脸色铁青,比先前见面时更难看三分。
宁儿不敢耽搁,忙告了歉,便有个小丫头战战兢兢地捧了个托盘上来。
她看了好几眼,才反应过来那是一枚扭曲了的簪花,好像刚被洗过,簪身还泛着漉漉的水光。
她费了点力气,认出那簪头是朵十六瓣的金葵花,每瓣花上嵌着粒小小的宝石,或红或蓝,但成色品相都不算太好。
这金簪虽工艺尚可,但质地普通,通体又无钤印,看上去就不是侯府造物。
宁儿略有些诧异,若论及珠宝首饰,恐怕侯府里随意一个二等丫鬟都比自己精通得多。
那金簪的制式,她都能看出并不像未婚姑娘会戴的,又何必多此一举来问自己?
但她仍认认真真看过一遍,才回道:“老太太,这式样宁儿不曾见过。”
朱老夫人摆摆手让她坐下,好像这个答案在她意料之中。
“等等。”没想到这时,她身侧的紫杉却突然开口:“老太太,可否容奴婢近前一观?”
她原就是松寿堂出去的丫鬟,打小儿学的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