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朱老夫人的态度太过坦然,以至于罗母都忍不住转脸去看女儿。
罗妙云气得浑身颤抖,万万没想到当着自己的面,她就能这样信口开河。
那日她亲耳听见,老太太是如何派人将刘妈妈关进荒废了的西禧院,又如何吩咐安排婆子严加看守,轻易不许任何人去见。
这才过去几天,前脚小佛堂刚闹出失火的事,后脚就把刘妈妈的下落推得一干二净,青天白日里,睁着眼说瞎话!
她忍气道:“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刘妈妈自进了信远侯府的门,就没再见人出去。”
朱老夫人微笑道:“妙芸回府在前,那刘嬷嬷离开在后,你不清楚,也在情理之中。”
罗老夫人这时终于回过味来,两相比较,她自然更相信自家女儿,在她看来,沈家这是铁了心不交人出来,要把刘葵扣在侯府。
她心里比罗妙芸更焦急,目前看朱老夫人的态度,应当还没拿到什么确凿消息,可人留在侯府一天,她们就放心不下一天。
谁知道刘葵什么时候会扛不住,吐露出当初戕害侯府幼子的往事。哪怕实际是她下手,但届时所有人都会认为,是罗妙芸在背后指使。
真到了那个时候,妙芸清誉尽毁不说,他们罗家也逃不掉一个教女无方的恶名。
她可还记得清清楚楚,当年叶珍那孩子早夭时,沈崇彦是如何得伤心欲绝,甚至甘冒大不韪也要将他迁葬至祖茔。
在这关头,她自然要站在妙芸一边,罗母定了定神,反而开口责怪妙芸:“你这孩子,做事怎么如此顾前不顾后?刘妈妈是你请进府的,自然得妥妥贴贴地送她还家去。还当她是伺候你的老妈子不成,焉能如此怠慢?”
她冲着朱老夫人满含歉意地一笑:“亲家太太,您是知道的。刘妈妈早放了良籍,已不是奴仆之身,只不过念着旧情,两头当成亲戚一般走动。”
朱老夫人张口就让她们去刘家寻人,可这会儿她们一旦应下这茬,沈家这头势必会把刘葵失踪一事推得干干净净。
她一面思忖,一面慢慢地说:“老夫人既道刘妈妈出了侯府,自行家去了。您看,不如劳烦侯府寻个小子去刘家一探,她家就住在永平桥外的金花巷中,脚程快些,不到半日就能打个来回。”
“若她在家中,自然没什么可说的。就是不在,她家里头那许多儿孙,不论找上哪个来一问。也好叫我这个没定性的丫头放心。如此可好?”
罗母这一席话,方方面面都思思虑到了,既顺着朱老夫人的话头,又暗示她们刘葵不是一般的下人,乃是有跟脚的良民。
按律,纵使有罪也不能私刑,须交付有司论处。
宁儿觑着朱老夫人的神色,罗母这是又给了她们一个台阶,若刘葵当真在沈家手中,恐怕这会儿,她也会顺势把人送还出去。
可惜,任罗老夫人巧舌如簧,说得天花乱坠,侯府也没办法交出本不在他们手中的刘葵。
她在一旁听着,都忍不住为她们发愁起来,宁儿托着腮出神。
不知道这会儿,楚寰有没有弄清楚,昨日深夜去探访刘葵的神秘人到底是不是叶珍?她到底想从她身上发掘出什么样的秘密?而这一切,又和她娘亲有怎样的关联?
朱老夫人无奈地招招手,低声吩咐了岫玉几句,她抬头对罗妙芸的母亲说:“沈家世代行伍,人人生来都是一副直心肠,做不出推诿塞责之事。亲家母别嫌我说话粗陋。”
“我将话放在这里,芸儿的奶娘,千真万确不在我们府上。您若不信,大可寻人来信远侯府搜一搜,若能找到刘葵,要打要罚,任您处置。老婆子绝无二话。”
朱老夫人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罗家总不可能当真脸大如斗,为了个老妈子,到信远侯府来搜检抄家。
宁儿这会儿琢磨出一些味道来,如今的情势,罗家母女明摆着是知道刘葵的重要,而朱老夫人不傻,见了这阵仗,转过头,一定会抢在她们前头去找刘葵。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叶姨娘,就这么轻易挑起了两边的浑水,她自己却站在干岸上,冷眼看着罗沈两家互相撕扯猜忌。
难怪楚寰特意叮嘱她,就算叶珍对她未必存了坏心,也要尽量离这人远些。
双方僵持间,场面就这么冷了下来,幸而这时候,香茗正带着沈家兄妹上来回话:“老太太,瑛少爷瑶小姐均已见过侯爷。”
这是自沈崇彦伤重归京后,兄妹二人头一回见到父亲,沈成瑛犹可自持,却也红了眼眶,沈如瑶脸上更是明晃晃挂着泪痕,哭得鼻尖通红。
在父亲房中时,他们唯恐打扰了沈崇彦的休养,连哭也不敢出声。这会儿一见祖母,她再也忍不住,直接冲到老太太怀中放声痛哭:“祖母,祖母,爹爹到底怎么了?他要不要紧?”
明艳的小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此情此景,叫铁人见了也为之动容。
朱老夫人本就将一对孙儿疼到了骨子里,这时见她为父亲如此伤心,又思及九死一生的儿子,一时老怀大动,搂着她心肝肉地痛起来。
还是岫玉唯恐老太太伤心太过,上前将沈如瑶从她怀中扶了起来,又柔声劝慰道:“瑶姑娘别快伤心了,侯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