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让她听话一点。
他从前也常说这句话。
在她没有伞被夏日的暴雨淋湿的午后,在一些个要忙碌奔波的普通黄昏里,在她早早就离开的酒暖生香、挥金如土的夜里……
他可能会撑一把伞出现在街角,或者把车停在学校外面那棵梧桐树下,也可能抛下酒局名利场上的那些人,敲开顶楼的酒店房门,在黑漆漆的夜里,撑起睡眼惺忪的她,抵死缠绵地吻她。
问她,能不能听话一点。
他同时还会那样地威胁她,说那是最后一次他低头,下不为例。
……
躺在床上的桑未眠翻了个身子。
本该藏在永不打开的箱子里的陌生又遥远的记忆却在今晚莫名其妙地涌上来。
桑未眠伸手把床边上的一块编织毯子扯过来,蒙在自己头上,盖住月光。
——
第一天桑未眠起了个大早。
瑞城的金老板送来几块料子,桑未眠今天一早得去挑挑。
她工作室开出来之后打算上的第一套系列是中式珠宝。
材质大多是翡翠、玉石、黑曜石之类的,配上金丝银线和一些彩石做搭配,从发簪到耳坠,从项链到襟挂,从戒指到胸针……这一系列的主打品预计会在暮春时节上市。
桑未眠简单地用发绳把自己的头发扎起来,水波纹的发尾听话地垂落。她背了个扎染的帆布袋子出了门,却在楼下遇到一人。
那人鬼鬼祟祟地猫着个身子往桑未眠走出来的方向看着,撞到桑未眠眼神的时候慌忙地直起身子,在桑未眠狐疑地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他又出声跟他打招呼:“班去啊?”
桑未眠:“啊?”
她停下来,看了看那人,面前这男人约莫三十多岁,衣品和样貌都不错,一开口这昌京老大爷腔不难让她想到一个人。
她又觉得他眼熟,更加觉得这人估计跟顾南译认识。
桑未眠礼貌回他:“是,上班去,正要出门,您有什么事吗?”
“啊?我没什么事。”蒋契早赶晚赶的还是起来晚了,来收集证据还是撞上了桑未眠,他尴尬之下瞅见自己手里的绳子,于是说到,“没事呢,我溜貂呢,它不听话,非拉我来这,你说这事闹的。”
桑未眠这才发现这个男人竟然牵了一只貂。
“您养貂啊?”桑未眠很惊讶,“好养吗?”
“嗐。就那点吃喝拉撒的事。”
桑未眠面不改色:“好厉害。”
“那可不,主要这貂啊,也得看主人,要是遇上个会养的主人……”蒋契抬头正欲吹嘘一番,看到桑未眠没什么表情的眉眼,又冷静了一下:差点忘了正经事。
蒋契:“您住这儿吗?”
桑未眠这会有点警惕地看着他了。
蒋契:“您别误会,我就是觉得这小区景色不错,物业也靠谱,想买这儿的房子,看中了这边的一套
顶楼,就想能不能遛弯的时候,遇到个住这儿的好心人,打听打听。”
是这样。
桑未眠和他解释:“顶楼还不错,还有个阳台,虽然小区老,但防水做的也还不错,这儿去哪里都方便,物业的确还蛮靠谱的。”
“是这样啊。”蒋契若有所思,而后笑了笑,“那谢谢您,我晓得了。”
“不客气。”
蒋契看了一眼匆匆离去的桑未眠,打了个哆嗦钻进车里,忙不迭地对着手机噼里啪啦一套输入:
【易哥,重大新闻!顾南译这小子真的不对劲!】
——
蒋契一早上就坐在沈方易的车里手舞足蹈地把他的所见所闻描述了一遍。
沈方易一边接过助理递过来的日程表,一边分出半分眼神给蒋契:“你看清楚了?”
“那还能有假!我当天见到人了第一天就去我那个房子下面堵的人。三哥儿真把房子租给桑家那位了。”
“他母亲要真嫁给桑家了,那也算得上是他妹妹,他租房子给她,也算不上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沈方易眼神挪回那些安排事项,又侧头和助理嘱咐道,“晚上的安排给我推了,然后定个太太喜欢的餐厅——就她常去的那个茶餐厅吧,位置订的好些,靠窗,别让人打扰。花要买得仔细些,还有啊,要那个老厨师做,别人做的她吃不惯。”
助理点点头。
蒋契中途被塞了狗粮,愣了愣:“你又带我粥妹去吃饭?”
沈方易说起这事来颇为苦恼:“昨晚上回家晚了,还不知道吃顿饭能不能讨好到她。”
安排完这事,沈方易又重回话题:“你继续说。”
蒋契:“说到哪儿了?”
沈方易:“说到也不是大惊小怪的事。”
“哦,对。”蒋契找了一下状态,续上话题:“怎么不算大惊小怪了!那是谁,那是顾南译哎,你见过他对哪个女人这么照顾吗,甭跟我说是顾姨拜托他照顾的,顾姨还拜托他和王思爻多培养培养感情呢,可他是怎么做的,人王思爻人还在饭桌上呢,他走过去去管桑家那位的闲事?”
沈方易:“什么闲事?”
蒋契:“嚯,去找人晏自遥的麻烦。”
淡定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