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那个名字以后,燕徽柔不由得怔住。
她还以为这是自己的过去。
为什么会看到江袭黛的?
燕徽柔的目光凝视着地上的孩子。她跪着支撑自己,瘦削苍白,浑身伤痕,头发凌乱,生于淤泥血泊之中。
不过那双抬起的眼瞳,却格外有神,炯炯焕然,像是黑夜中斑斓绽放的昙花。
燕徽柔正好站在她抬头的方向,仿佛被那道目光刺透了。
最后,小门主被抱走了。
带走她的是几l位穿着紧束身衣的人。凡人。
这个场景也在江袭黛伸手触碰到第一缕光线时凝固,在燕徽柔眼前酣畅淋漓地坍塌,最后碎成了粉末。
燕徽柔往后退了几l步,听见了自己心脏的跳动声。
无数的碎片,从四周扬起,如飞花一样散开。
在等待的间隙,无数个疑问冒了出来。
譬如——江袭黛幼年时期为什么会在这里度过?这是哪里,又为什么要囚禁一堆年幼的孩子自相残杀?
小门主会被送往哪里呢?
碎片聚合归拢,渐渐又形成了清晰的形状。
燕徽柔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周遭的景物又发生了变化。
这里是一座山谷,四周山岳形状诡谲,瘦骨嶙峋的树枝扭成妖异的形状。
“小师妹。”
一道女声响起,“功课做完了吗?”
“嗯。”
一红衣裳的小姑娘甩着手中的飞刃,漫不经心道:“二个,一个女的,两个男的。”
“花了多久。”
江袭黛转着飞刃的手一顿,将其收了起来,皱眉道:“没多久,也就……”
她颤颤睫毛:“半个时辰。”
“真慢。”
那女人的身影从黑暗中显露,挑眉道:“二个人而已。你磨功夫不是?”
燕徽柔顺着江袭黛的目光看过去,却发现出现的那个女人,面容模糊,完全看不清楚。
这里很可能是门主小时候的记忆,因为时隔太久,有些人的样子记不清了。
女人伸出手,拉了拉她的衣袖:“东西呢。”
江袭黛有些不情愿:“你自个儿去外面拿,凭什么要我辛苦得来的?”
一道鞭子突然冲她抽了过去,第一下没打过,被躲开了。
只是第二下便没有那么幸运。
劈啪地一声,江袭黛狠挨了一下,长鞭擦着肉划过,打得她跪在了地上。
只是她人小却并不服输,下一刻,猛地伸手拽住那道长鞭,竟短暂地扼住了攻势。
“还长本事了?你今天怎么这么不听话,想找死吗?”
那女子嗤笑了一声,振了振手中的长鞭,但是并没有抽第二下。
她将鞭子收了回来。江袭黛也在此刻缓缓地松了手,只冷哼一声。
“好了。”那女子道
:“咱们这一道的人,你都晓得规矩。谁厉害谁有理。在你能打过我之前,你的东西都是归师姐的。”
她伸手拍了拍江袭黛的脑袋,又低声骂了一句:“再说了,你这一身杀人本事都是老娘教的,要你孝敬几l个钱怎么了?一点点大,却凶得很。”
也不管她怎么想,那女人伸手往她兜里一夹,拽出一大串儿还带着血迹的珠玉。
“这么一点儿?没眼力见的,你下次能不能挑个富贵点的。胆子大一点,旁人见你是小孩儿,不会有那么多戒心的。”
师姐白了她一眼,掂量着钱,转身就走。
而衣袖——却被那个小姑娘使劲儿拽住。
“你又怎的?”
“拿了我的东西,给糖。”
被抢了东西感觉很不好,但是的确打不过。
也不想再挨几l道鞭子。
江袭黛装作大人的神情,冷冷道:“给糖,便不和你计较了。”
“还真是小孩子。”女人轻啧一声,拿起一颗饴糖,塞到她嘴巴里。
那小丫头被甜得眯了眯眼,这才满足地松了手。她品味了一会儿,拿指腹抵押了一下腮边。
年幼的孩子总是没有太多心事的。很快,她忘了背上抽疼的一道鞭伤——反正在这里都是家常便饭。
杀人是常事,欺骗是常事,恃强凌弱也是常事。
江袭黛自打从那个地牢出来以后,终于能有衣穿,还把饭吃饱了。不可谓不是一大进步。
还总有如师姐一样的人,教习她一些本事,而后把她丢出这片山谷,去外头做点儿小功课。
如今看来,无非是谋财害命,杀人越货,接下各种千金的人头悬赏。
鲜血在她稚嫩的指尖喷涌,正如同洗不干净的罪孽一样。
她还没有长大成人,还不懂道义礼法的时候,便已经离正常人的日子愈发遥远了。
这一段回忆停留在小江抵着腮边,很天真烂漫的笑容上,看起来饴糖是真的很甜。
然而她背上还有一道鞭痕,血浸润了小腿,一直流淌着。
如此对比,愈发让人难以说什么好。
燕徽柔站在场外,拧起的眉梢便从未放下过。
好歹这些场景最后依旧粉碎了,变成惨白的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