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下了一天,到了晚上终于歇了下来,被雨水冲散的草木气息,此时,倒是淡了几分。
月亮如同浅浅弯钩,月色却灼如华光。
温染颜坐于窗下,便见整个小院如笼在淡淡的纱色之下,舒展枝叶的一树梨花,似与星台遥遥相对,顿时雪华熠熠。
夜风大了些许,温染颜刚要将窗子关小一些,便听得一阵推门声。
温染颜漫不经心侧头,就见凤栖梧乘着月霜,卷着夜风进来。
他深红的长袖于风中猎猎而响,清冷月色衬得他双眸冷鸷,暗藏着化不开的浓稠危险。
凤栖梧一来便掩上门,那双深寒的眸直往温染颜身上射去。
夜风徐徐,危险肆意。
温染颜如同单纯的小动物,察觉不到危险,一见到他来,便笑弯了眉眼:“夫君,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过来寻我呢,你可知,我现在有多高兴?”
“有多高兴?”凤栖梧走至她跟前,蓦地俯下身与她四目相对。
强烈的压迫感裹挟着风霜袭来,两人的距离极近,温染颜能清清楚楚闻到他身上散出的冷香,就如他的凤眸一般,幽冷似藏着逼人的寒霜,迷人眼的很。
温染颜心头微灼,眼神却怯生生,又染着几分细细的喜悦:“高兴的心都在扑腾扑腾跳呢,像是要跳出来似的。”
凤栖梧就像不懂风月一般,话音凉薄嗜血:“跳出来,可就死了。”
温染颜抿着小唇,神情哀怨,顿时委屈极了。
凤栖梧撩开衣袍,坐至她面前,他把玩着斜案上的一株海棠,如同聊家常般清闲地道:“今日去长街,可有发生什么趣事,见到什么人?”
温染颜欲言又止,片刻,还是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是吗?”凤栖梧沉吟,眸里藏着旁人看不懂的暗色。
夜风吹得烛火跳跃,本是极暖的闺房,此时,如同寒室,淬着人的骨头。
温染颜双手轻绞在一起,倏尔,她睫毛轻颤,眼眶微湿,“今日我去长街买了好些东西,因着太累了,就去酒楼歇了歇脚,可谁知,有一男子竟当众调戏于我……”
“似锦为我出头,可他却说自己是户部尚书江北望之子,江欲流,他家底深厚,无法无天,还叫我和似锦去他别院伺候他,若非最后有沈知香大人相帮,我怕是永生永世,再见不到夫君了。”
她捻着绣帕无声哭泣,眼角沁着的泪水滚落,又美又凄清,婉转催人肠。
“江欲流死了。”
凤栖梧的声音淡淡,眸间却笼着骇人的审视,将她由上往下看了个遍。
温染颜抬起泪眼,泪光扑朔迷离:“死了?定是夫君将其斩杀了,为我报仇的吧?”
“我还没来得及动手,他就死了。”
凤栖梧凑近,离得近了两人衣料相贴,衣衫轻薄炙热的温度如潮水一般紧密交融,气氛暧昧,气息却汹涌。
他的眸落在她的泪眼中,目光锐利渐深,像是要将她的虚伪画皮生生撕开,瞧瞧藏于里面的究竟是怎样一张面孔。
可温染颜除了羞怯落泪,其余并未露出半分,只是诧异地问:“怎么就死了啊?难不成,是沈知香大人动得手?她真的好厉害啊,当属女子楷模。”
“死于蛊虫侵蚀,死状可怖的很。”凤栖梧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现下尸体就在大理寺,你要不要随我去看一眼?”
他薄唇微弯,端的是狠戾恶劣。
温染颜颤了颤身,如雨中娇花饱经了摧残,她咬唇小声道:“能不去吗?我害怕……”
凤栖梧听后,笑容愈发和煦如月,可抬起她下巴的手却猛然收紧。
乍然泛起的疼让温染颜皱起眉,杏眸水色泛滥,红得剔透,越发娇怜。
“夫君,疼……”她低喃,尾音婉转。
凤栖梧盯了她半晌,才慵懒漫声道:“在狩猎场时,有一黑衣人死于蛊虫,到了温丞相府,你身边的丫鬟绿腰也死于蛊虫,今时今日,江欲流也是因为蛊虫死的,而相同有趣的是,你皆是在场。”
“你说,这世上会有如此巧合有趣的事儿吗?”
凤栖梧盯着她,凤眸寒光逼人,声线暗哑,微微拉长着。
面对他的怀疑质问,温染颜肩膀一缩,面色却是如常。
熠熠烛火下,她眼中含泪,如烟波溶溶,雾色漫漫,本就是个娇弱犹怜的女子,如今被这般质问越发显得单薄可怜。
夜风吹得她面色惨白,身子摇曳轻颤,仿佛下一秒就要晕死过去似的。
她小心地抓着凤栖梧衣摆的衣角,细细颤颤地道:“世上之事本就巧合莫测,夫君,你仔细看看我啊,这般的软弱无力,哪能有如此神通?”
“我若有,又怎会被温丞相呼来喝去?被温宁婉欺负成那样?”
温染颜抽泣,泪水熏红了她的眼,可她眼中却只有凤栖梧一人,没有恨没有怨,更没有害怕,只有浓浓的期盼。
只盼着他能怜惜自己,莫再猜忌于她。
凤栖梧眉头轻皱,一时间就像被蛊惑了一般,扣着她的手微微松开了几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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