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温染颜宿醉刚醒,太阳穴那儿有些钝疼。
她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换了干净的,可昨日的酒气好像仍未散,呼吸间总觉有酒气在鼻尖萦绕,让人不太舒服。
“吱吖——”
似锦推门而入,手里端了一碗刚煮好的醒酒茶走来。
“夫人,先来喝一碗醒酒茶吧,昨夜你醉得厉害。”她说着,就把醒酒茶递到温染颜面前。
温染颜接过,仰头一饮而尽,一碗醒酒茶入肚她委顿的精神似乎好了许多。
昨夜她是喝了好多酒,喝下时未有任何感觉,可没想到后劲竟然这般大,才不过一瞬酒劲就上来了,让她昏昏欲睡。
“夫君呢?”温染颜起身走到铜盆前净手洗漱,得空时才随意问了一句。
似锦给她递上了擦手的帕子,笑着回道:“今日使臣要回西域,朝臣们都去相送,主人一早便去了,想来很快就能回来了吧。”
许是念着她昨晚饮酒过度,晨起吃太过油腻的胃会不舒服,便给她备了清粥小菜,似锦将清粥冷碟取出,又贴心地递上一双筷子。
温染颜接过了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
今日她许是兴致好,竟是又破天荒选了条浅色的衣裙穿着,发髻上簪着一支珍珠梨花步摇,长长的珍珠流苏垂落,顶端一朵清浅梨花栩栩绽放,以白玉为蕊,霎是精巧好看。
浅色冲淡了她身上的妖艳,此时她静下心来喝粥,出尘侧颜溶在日光中,竟无端又多了几分娇怜的味道。
似锦盯着瞧了一眼,手指忽而微微发颤起来。
她就是被夫人这般模样给诓骗过去的。
可细细想来也不能全怪自己,实在是夫人的演技甚妙,让人根本瞧不出任何端倪来。
温染颜忽而侧眸,留意着她脸上的表情,笑道:“在瞧什么呢?”
两人四目相对,似锦顷刻收了思绪,笑着问:“夫人今日打扮得这样好看,是要出门吗?”
温染颜放下粥碗,徐徐道:“楚侯爷府的揽月小姐,邀我去山中别院赏花看景,我吃好这碗清粥就准备过去。”
似锦原是想陪着她去,可温染颜用不着她,便也只能作罢。
填饱了肚子,温染颜一人坐上了去山中别院的马车。
马车在山道上行进,时有颠簸,温染颜把帘子打了起来,春日的阳光从上漏下来,如在她身上拂落了一层明光锦绣。
她嫌热得慌,刚想把帘子卷下来,忽而一阵冷冽似冰的寒潮涌来,风声簌簌,刀剑出鞘之声好似在融合了在风里。
奔驰的骏马似察觉到了危险,马蹄疯狂提起,仰天长啸,暴躁不已。
“吁——”
车外的马夫奋力安抚,却也只是徒劳。
就在一片混乱之际,一小队人马从山上冲了下来,他们手持弯刀,面上一派凶神恶煞,为首的赫然是今日要回西域,却去而复返的西域使臣。
骏马受到惊吓,再次长啸。
一顿颠簸过后,温染颜发髻上的珍珠梨花步摇早已乱得不成样,可饶是如此,她脸上的笑意未褪,镇定自若得有些诡异。
车外的打斗声戛然而止,马车帘子猛然被掀开。
一团刺眼光影涌入,温染颜不禁用手挡了挡。
彼时,一道嚣张阴毒的嘲弄声掠在了她的耳边:“凤栖梧他狂妄至极,老子今日就绑了他的女人,我倒要看看那厮还如何嚣张。”
西域使臣死死瞪着坐在马车里的女人。
他的左耳还未好全,此刻伤口崩裂,雪色的裹布上顷刻沁出殷红血迹,他捂着隐痛的左耳,冲天的恨意似要将温染颜淹没。
温染颜盯着他没做声,似是被吓破了胆。
西域使臣冷笑一声,粗鲁地拽着手腕把她拉下了马车,“给我滚下来。”
温染颜被他拽得手腕通红,她袖口间的毒丝若隐若现,富含杀机。
可转瞬就像想到什么一样,她袖中的毒丝瞬间隐去,清亮的眼中再无半分杀机,有的只是后知后觉的惊慌失措。
在北琅境内杀生,似乎有些不太好。
可若是离了北琅,到了荒漠……
温染颜睫羽微颤,朦胧眼底不知闪过了什么,隐隐有些疯狂,不过片刻她眼中忽而沁出了一丝泪,实在是我见犹怜。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若是被我夫君知道,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西域使臣狞笑,“吃不了兜着走?老子就等着凤栖梧来送死,将他大卸八块。”
话落,对着身后的部下吩咐道:“把这个女人给我带下去。”
——
迎送了使臣,凤栖梧当即策马回府。
春日里阳光熏暖,可他猎猎作响的袖袍却似染着一片冷霜,他利落地翻身下马,墨发掠过眉眼,他的黑眸静若沉壁,幽邃难测。
可当他往温染颜住所走去时,他眸中的沉色稍稍隐去,倒是多了几番温和促狭之态。
昨夜她吃醉了,现下应当是醒了。
凤栖梧走过长庭,穿过回廊,见房门紧闭便推门而入。
一进门,就见似锦正在修理着花窗下的石榴花,至于温染颜,竟是连个影儿都没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