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他目眦欲裂,脸色蓦地惨白,慌乱之间竟失了分寸,更没了往日的仪态。
实在是眼前这一幕太过惊悚骇人。
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影吊在他的床头,那没有支撑力的身子随着晚风的吹拂一摇一曳,麻绳的连接处发出咯吱咯吱的陈旧声响,就像一个巨大的人形风铃。
凤烛月刚醒来,乍然看到这么个东西,自然被吓得不轻。
如今他骤然清醒,神思也变得清明了几分,他不觉哑声低喝:“是谁在那里装神弄鬼?”
然而,掠在他耳边的只有簌簌风声,无人回应。
他轻拧眉,想下床去点亮纱灯。
可就在此时,皎洁月纱从纱窗游走而入,朦胧莹白的纱色顷刻将他的房间照亮,也将那吊着的身影完全映了出来。
凤烛月猛然抬眸,顷刻,就和一双瞪得滚圆的空洞眼眸对了个正着,即便空茫得没有一丝焦距,可那种死不瞑目的仓皇惊惧,却如寒潮一般沁满了凤烛月的四肢百骸。
竟然是个死人。
还是个被打得皮开肉绽,死不瞑目的死人。
到底是谁,竟将这种腌臜的东西挂到他的房中来,不觉晦气吗?
凤烛月愣怔在那里,一时间像被什么摁住了喉咙,让他发不出一丝声响来。
“滴答——”
浓稠带着一丝腥臭的鲜血滴落在凤烛月额前,再顺着眉心一直蜿蜒到他的唇边,他当即惊瞪着双目,用袖袍狠狠擦拭着唇边的脏污。
鲜血被擦得晕开,无论怎样那股腥臭之味像是长在他身上一样,怎样都擦不干净。
凤烛月死死咬着唇,都快要疯了。
“王爷,你没事吧?”
有暗卫推门而入。
甫一进门,暗卫就见床头有东西影影绰绰,当即便抽出长剑将其斩落。
“砰——”
尸体轰然落地。
没有那惊魂东西在眼前晃悠,凤烛月的心绪缓和了许多。
暗卫俯身查验尸体,待查验完毕,第一时间就跟他汇报:“王爷,此人身上全是鞭伤,看着血肉模糊,但这些都不是致命伤,他的致命伤在脖颈处,被人徒手拧断,一击致命。”
凤烛月盯着那具尸体的脸猛瞧,心绪有些飘忽,暗卫说得话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
暗卫不觉又道:“王爷房中忽而出现尸体,此事非同小可,定是有人在作怪,这件事可要禀告给长公主听?”
“不能去禀!”凤烛月惊得瞳孔一缩,终于有了强烈的反应。
他初时,只以为是用来吓唬他的普通死人,可现下对照着灯火他越看此人就越是熟悉,仿佛在哪儿见过似的,直到暗卫说要去禀告给长公主听,他就忽而灵光一闪,沉埋在深处的记忆也终是苏醒。
是他。
是那个坑蒙拐骗,被他特意请来府上,胡言凤栖梧是天煞孤星的道人。
这么多年了,他以为自己早就忘了那道人的容貌,可此时,记忆的门阀就像被外力狠狠打开,那段不堪的记忆也如潮水一般涌来,将他彻底淹没在其中。
这名道人拿了银两后应当已经远走高飞,去别处逍遥快活了,又怎会突然出现在他的房间,还死了?
一瞬之间,他的脑海里就出现了那张昳丽浓艳的脸,他脊背一寒,心口忽而跌宕起伏,陡然滋生的冷汗使得他后背黏腻冷峭。
是凤栖梧。
一定是凤栖梧。
当年的事情,他果然没忘,他还在查。
而且,显然已经查到了什么。
凤烛月唇瓣微张唇动,呼吸间,带着如锋锐刀片轻割般的疼痛,沁在他的喉口,险些让他窒息。
“王爷?”
待接触到暗卫不解的目光,他立马收回思绪,十分艰难地开口道:“本王的意思是,夜已经深了,这尸体又这般不堪入目,实在是不好去叨扰母亲。”
“还有,你也给我把嘴闭严实了,在我母亲面前千万别透露半分,可是记住了?”
凤烛月死死盯向暗卫,眉眼再不复往日的温润如玉,反而是如戾枭般的森凉阴翳,双眸更是猩红恍若疯癫。
此事绝对不能让他的母亲知道,他在母亲心中永远都是那个如月般姣好,如玉石般润泽的乖孩儿,若是被她知晓,他当年小小年纪就狠毒如斯,那他所做的努力都将白费,凤家也再无他的容身之所。
他会如凤栖梧一般被赶出去,而凤栖梧,也将再度成为那颗绽放着光泽的明珠。
不。
他决不允许此事发生!
暗卫被他看得心惊,最后,只能艰难地应了一声。
见他应了,凤烛月如搁浅的鱼儿般,靠在软垫上大口呼吸着,晚风卷着花香而来,吹散了他后背的冷汗,他整个人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将这具尸体拖出去丢了,摆在这儿着实的碍人眼。”凤烛月凝着神说。
闻言,暗卫立即拖着尸体离开。
可弥漫在房内的血腥味却怎么都挥之不去,凤烛月只得下床熏了浓浓的熏香,这才将浓重血味掩盖,可即便如此,这一晚凤烛月还是噩梦连连,呓语不止。
——
这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