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梧话语中含笑,不像是来找茬的,倒真像是寻他来闲聊,套取生财之道的。
可他温淡的眉眼却恍若旋涡,让人看一眼就心里发怵。
他特地来说码头上的事情,难不成是发现了什么?
案几上的风炉里正煮着茶,茶水滚开时碰击茶盖的“咚咚咚”声,不停在黄海书心中回荡。
他惶恐地往凤栖梧那边探去一眼,却见他正自顾自斟满一杯茶水,修长的手指捻着茶盏,转碗摇香,刹那,茶香四溢,绵远悠长。
黄海书思绪百转,可他到底纵横官场多年,即便心有戚戚却还是稳住了,他深吸口气,道:“凤大人说得哪里话,我那些小生意哪能和您的聚贤楼相比?”
“凤大人的聚贤楼名动京城,日进斗金,我码头上的那些不过都是小打小闹,哪里能容得凤大人与我来讨教,真真是折煞我了。”
杯中茶汤清亮,如一汪碧澄,凤栖梧轻抿了一口,淡笑道:“聚贤楼我已转赠给了我夫人,是她经营的好,我也才能跟着沾光,如今,我就靠着夫人喝口汤,又想着这生财手段总得多多益善,黄大人不会要藏着掖着吧?”
黄海书听得一噎,这才发现雅间的窗下还站着一名红衫女子。
女子巧笑嫣然,美眸盼兮,白光流淌在她脸上,肤若凝脂,面若桃灼,笑起时温绻如水风华万千,通身透着一股山花还艳的惑人之态,真真是媚骨天成。
这便是凤栖梧挂在嘴边的夫人?
端的一副好颜色,确实不似常人。
黄海书在看她的时候,温染颜也在静静凝视着他。
在凤栖梧说起码头的时候,她就回味了过来。
仅凭凤烛月一人之力,是断断不可能将盐轻易运送出去的,他得疏通,得与人合作,这条产业链里必定也是错综复杂,盘根错节的。
凤烛月是牵头人,而眼前这位黄海书必定也是这条链里最主要的一环,而这里面究竟有几环尚且不知,可定然是旁人想象不到的深渊巨海,就和粮草贪墨案一样,牵扯众多。
只是,凤栖梧今日特地将黄海书请过来,是想治他的罪?
只怕,不会那么简单。
温染颜眸光微烁,笑容渐深。
半晌后,黄海书讪笑:“凤大人可真会说笑……”
“我可没有在与黄大人书说笑。”凤栖梧盯着他,黑眸幽邃冷沉,似如深海。
被这么一双如鹰的眼神盯着,黄海书额头顷刻沁出薄汗,心更如擂鼓,狂跳不停。
他爱听戏,在圈子里到底也不是秘密,平常不是府中便是在这梨园之中,凤栖梧特地来这梨园请他过来一叙,总觉不似表面这般简单。
可依照凤栖梧暴戾狠辣的性子,若真查到了什么,定会如杀神一般斩了他的脑袋,江北望便是前车之鉴,断不会与他叙谈这般久。
是以,他真是来请教生财之道的?
黄海书实在拿捏不准凤栖梧的心思,只得道:“我的也不过是小本买卖,就是运一些瓷器,以及旁的稀奇古怪的东西,或许是运道好才挣了些小钱,反正就是误打误撞吧,凤大人若是想听,我便说与你听。”
凤栖梧轻摇杯盏,目光幽然:“愿闻其详。”
黄海书不露声色地擦拭额前薄汗,徐徐道来。
一时间,两人相谈甚欢,场面甚是和谐。
纱窗外有风吹来,吹动着窗台上的一盆小花,顿时香风盈人,馥郁芬芳。
温染颜将目光落到两人身上,她眸光清透生辉,好似能洞悉一切。
看来,凤栖梧并不是来兴师问罪,取人性命的。
而是想用这个幌子,来让凤烛月狗急跳墙。
楚侯爷已经用一夜时间查到了些许东西,凤烛月必然有所警惕,可若此时,与他有合作的重要人员跟凤栖梧在梨园秘密相见,还相谈甚欢,一聊便是几个时辰。
这时,凤烛月又会如何想?
他本就身处劣势,被道人的尸体吓到惶惶不可终日,如今,贩盐的勾当又要现于人前,他定心生惊惧,急不可耐。
而越急就越错,越错就越会把证据拱手奉上。
或许,还会跟黄海书撕破脸皮,来一招狗咬狗。
凤栖梧这一招可真是恶劣至极,杀人于无形啊。
台下的唱戏声越发缠绵入耳,温染颜却充耳不闻,只是捻着一块糖糕欢喜地吃着,目光犹自落在凤栖梧身上,笑得愈发深,愈发艳。
凤栖梧似有所察,睨了他一眼,又满怀兴致地收回目光,继续与黄海书商讨生财之道。
直到小半个时辰后,黄海书才从雅间离开。
他离开时,面上带着喜色,全身心放松,好似在凤栖梧那儿得到了什么天大的好处。
凤栖梧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眸底深邃不可测,也似有一缕戏谑的冷笑笼在其中。
“与那位黄大人商谈那么久,可是讨论出了什么生财之道吗?”温染颜衔着糖糕,步履摇曳地走到凤栖梧身边。
她素手如扶柳般在他肩头轻拂而过,长袖生香,祸水撩人,明晃晃在他肩头留下了一团难灭的火。
凤栖梧盯着她纤白的手指,呼吸微沉,哑声道:“不过都是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