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她毫无遮掩之言,凤烛月警惕地环顾四周。
见四下无人,唯有月光流泻,莹白流淌在脚下,凤烛月整个人便也松散了几分。
“我不是说过,近日风头正紧,我们不要见面吗?”凤烛月说罢,便拽着她的手,将她拉入到假山石洞中。
洞中幽暗晦涩,偶有有月光斜照进来,却衬得凤烛月那张温泽的脸有种诡谲狰狞之意,在此时看来,竟叫人心生胆寒。
贵妃娇娜,粉色宫装穿在身,如菡萏花开清雅柔顺:“这些道理我自是知道,可近日陛下逼得紧,我又无意间听闻他与楚侯爷密谋之事,皆对王爷不利,我心下慌乱又坐立难安,才想借着这宫宴给王爷提个醒儿,也好更快的从这乱局中脱身。”
她的话音本如水般轻柔,可凤烛月近日心底烦乱,这番话听来只觉得耳鼓嗡嗡嗡的,叫人烦躁不安。
“还不是你做事不利落,叫楚侯爷抓住了把柄。”凤烛月嗓音嘶哑,面沉如水。
贵妃一噎,竟是被他说得无从反驳。
也确实如此,不知哪个关卡出了差错,竟被楚侯爷有所察觉,本该作为权利牺牲品的楚揽月竟是在蛊虫的侵袭下活了过来,还真是骇人听闻。
贵妃百思不得其解,咬着唇,讷讷道:“我自认做得很隐蔽了,又是在皇后传召她们入宫时才下的手,我平日里又装得一副与世无争模样,楚侯爷又是如何怀疑到我身上的呢?”
闻言,凤烛月低眉沉思。
一时间,假山洞内静默无声,唯有夜风中的树木沙沙声蔓在耳侧,虬枝映于月影中,又有几分张牙舞爪的骇人之意。
贵妃怔怔地望着他,心如擂鼓。
凤烛月思忖过后,终于开口说道:“近日,凤栖梧与楚侯爷走得极近,定是他给了楚侯爷提点,接着,又收买了黄海书让他与我作对,让我不仅失了左膀右臂还没了贩盐的营生,这些也就罢了,他的最终目的定是想让楚侯爷与我相斗,而他坐收渔翁之利,其心思缜密,居心又实在叵测。”
说到最后,他嗓音嘶哑,近乎咬牙切齿。
贵妃听后,只觉愕然:“那蛊,难道也是凤栖梧的人解的?”
凤烛月沉吟:“八九不离十。”
他原先也无头绪,可结合沈知香的意外解蛊,最终受益者皆是凤栖梧,这中间若说没有他的手笔,只怕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
也就是只有凤栖梧,才会时常与他作对。
凤烛月双唇抿紧,面色愈沉。
“王爷,那我们现下该如何?”贵妃望着他纤长的身影,细声询问。
凤烛月的黑眸沁在永夜中,野心欲望全都隐在其中,汹涌异常:“眼下风头紧,我们先静观其变,若有机会在时常给他下的蛊中添些东西,让他永远沉眠也并无不可。”
万籁俱静,晚风拂过时,瞬间凛然如冬。
两人的孤影,也被拉得老长。
贵妃怔然了好半晌,才强压下心中的难忍不安,点了点头:“为了王爷的大计,烟萝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她本是一介平民孤女,身无长物唯有美貌而已,可于她这种没有权势的女子而言,美貌从来不是福而是祸。
那年,她险些被叔父卖入勾栏院,她苦苦哀求,换来的却只有辱骂和冷漠,无人怜悯、无人相帮,就在她陷入绝望之际,是凤烛月挺身而出,为她赎身予她安置。
不管他出于何种目的,他就是她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
她敬他、爱他,无论让她做什么,她都不会有半分不愿,即便危及性命,她都甘愿为之付出一切。
“烟萝,待本王的大计完成,你便不用再待在赫连枭身边,届时,你只要待在本王身边就好。”凤烛月上前一步,轻握住了她的双手,嗓音温和如泽。
烟萝睫羽颤动,眉目含春亦含情:“烟萝,定不负王爷所望。”
辉煌殿中,丝竹之音依旧,舞姬水袖轻转,莲步婀娜,端的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温染颜慵懒倚坐,步摇流苏稳稳垂在肩头,果酒染唇,顷刻娇艳欲滴。
她虽兴致不高,但眼看八方,只见德盛公公从外而来,附着在赫连枭耳边低语了几句后,凤烛月后脚便踏月而来。
他一袭素白锦袍,风姿清越,满身润泽,面上卷着如月霜般的沉静,神情平稳无波。
凤烛月来时低调,并无惹起旁人注意,倒是赫连枭似有所感,抬起眸,不露声色地瞧了他几眼。
温染颜摇曳着杯中果酒,一脸舒散地看戏。
凤栖梧顺着她的视线探了一眼,不觉收回了目光,兴致缺缺的。
他掀了掀微薄的红唇,双眸幽黑,情绪莫名:“我瞧着也没任何稀奇之处,你瞧得如此专注作甚?”
温染颜撞入他漆黑的眸里,盈盈笑中卷着几分思量:“你说,刚刚赫连枭大谈岭南匪祸,是为何?”
近日,岭南匪祸滋生,山匪狡猾,过路的商队全都遭了殃,就连附近的城镇也连连遭山匪杀伤抢掠。
百姓们苦不堪言,然,官府不作为,派出去剿匪的衙役全是酒囊饭袋,平日里作威作福可碰上了硬茬子,全都像老鼠见了猫,还未开打就已缴械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