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高空雷电伴着肃冷莹白劈下,山洞内萤光流转,可在转瞬便只剩下空寂苍茫。
仰雪练话音落下后,便拂袖起身,他周身萧寒若风萦绕,半晌后,竟愈来愈凉,如坠万般凛寒深渊。
凤栖梧与他四目相对,倏尔飒然笑开,眉眼间似被染上了一层浅薄的阴霾:“你这种人,竟然也配说佛?”
“我为何不能?”仰雪练眸若清风,华颜如雪,竟徐徐笑了开来,道:“她锦安都能每日吃斋念佛,我如何就不配说佛?”
仰雪练并未胡言,锦安长公主确是信佛之人,她殿中的一小侧门内置有佛龛,她每每心气郁结时皆会诚心跪拜,只求神佛保佑。
是以,她身上总会染上似有若无的檀香。
“硬要说不配,也该是她锦安。”仰雪练眉眼轻抬,琥珀色眸内似有云烟缥缈,淡成流霞:“她年少时被拐至苗疆,误入毒林,险些身死,是我大发善心救她出毒林,为她解毒,保她性命。”
“见她一人在苗疆孤立无援,渺小可怜,亦是我送她回了中原,本该就此缘尽,可她竟如毒蛇一般翻脸无情,将我囚禁于此,全然不顾往日的救命恩情。”
“若我当日救得是一条狗,它兴许还会对我摇尾巴,可人之恶却凉薄可怖至此,试问,她锦安又有何脸面吃斋念佛?”
说罢,仰雪练猛然看向凤栖梧,朦胧之间,他好似从凤栖梧的眉眼间看出了几分锦安的影子。
有了这般念头,他越发觉得凤栖梧与锦安当真是极像的,这样的相像,让他恨不得将人就此碾碎,毁去。
“你与锦安,当真是极像的……”
仰雪练眸光一凛,眉眼仿佛再无仙人慈悲,反而多了几分凝结多年的深恨,也将他身上这份清尘仙姿生生割裂。
温染颜听了一嘴后,忽而唇角上扬,那笑恍若无声无息,却衬得她双眸莹亮,如新月生辉,万般风情尽染其中。
她掀了掀唇,悠着声道:“锦安长公主是恩将仇报,你恨她,你要报复她也无可厚非,可年少时的凤栖梧还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你若想报复,便不该牵扯上无辜之人,即便你在为自己鸣不平,却也是恶,也是罪孽深重。”
闻言,仰雪练将目光落到温染颜身上,他眸色淡淡,半晌都不说话,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轻轻勾起了薄唇,竟如疯绝一般,笑得极是开怀。
他又将目光投到凤栖梧身上,如鬼魅一般轻喃着:“我有好些法子能报复锦安,可唯有这一件,能让她痛彻心扉,悔不当初。”
皮肉上的痛苦报复,哪里比得上兄弟反目,母子成仇来得痛快人心呢?
这一出精彩绝伦的大戏,是他还给锦安的果,也不枉他这二十多年来佯装仁师,在凤烛月身边为其出谋划策,让他越陷越深,迈入深渊,无法自拔。
否则,仇人之子他何苦费心筹谋,每每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非常,为他筹谋出路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闻言,温染颜拧眉。
凤栖梧眉间的霜冻之色越发浓烈,转而暗生阴戾,冷鸷得让人发悚。
明明快要入夏,即便山洞外狂雨不止,也没有那般凛冬的寒意。
可不知为何,此时却渐渐生凉,竟比寒冬还要冻人骨髓,只是一瞬,便叫人四肢百骸都哆哆嗦嗦。
那是一种刺骨的冷。
一阵沉默之际,忽而一道尖锐女声从洞口传来,打破了悠长的平静。
“仰雪练,你方才所说皆是当真?”
话音刚落,锦安长公主就如同失了魂一般从外冲入。
她本是天潢贵胄,华服在身,高贵不凡,可此时却踉踉跄跄,面色惨白,狼狈得没了一丝华贵仪态,就如市井刁民般放声喧哗。
看到来人,仰雪练面上未露丝毫意外之态,反而神色平常,好似知道锦安会来此。
仰雪练看着她,忽而轻轻笑了,“我亲口说出的话,又怎会有假?”
极轻极淡的笑,如冰雪初融,绽放着万千风华,令人心往神驰。
这是锦安第一次看到仰雪练笑,可从未想过,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这一切,当真是你做的局?”锦安眼中犹疑,面上却血色全无,像是已经信了半分。
还有半分她始终保留,在她印象里,凤烛月始终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后山禁地他此前更是从未踏足过,又怎可能早早便认识仰雪练,与之密谋在一起。
若真相识,他当初一个小小孩子,又怎会不露端倪?
可眼下凤烛月已经去了岭南,他究竟知不知情,做没做过,也无从得知。
锦安思绪百转,她心中的万般否定竟像是掩耳盗铃,衬得她的面色越发惨白如鬼,单薄的身子亦如碎玉般摇坠,仿佛下一秒就会支离破碎。
仰雪练见状,唇边溢出叹息后,便淡然地笑了起来:“方才在洞外,你听得还不够明白吗?”
“这一切的局皆是我所布,可若不是当年凤烛月误入此地,又满怀恶念,我也想不出这般绝佳的法子来将凤府搅得翻天覆地。”
“锦安,你可知当时凤烛月与我抱怨了什么吗?”
仰雪练猛然抬眸,清凌凌的目光如刀刃般落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