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一座高楼,仰雪练一瞬不瞬盯着桑暮野。
夜风翩然,鎏金雪袍轻舞,本是出尘绝世的谪仙,如今眸中却满含野心和阴翳,生生把他衬得比魑魅魍魉还狰狞。
桑暮野嘴角的笑淡下几分:“我好不容易交到一个北琅的朋友,舅舅,你这是逼我与朋友刀剑相向吗?”
“暮野,舅舅教过你不要妇人之仁。”仰雪练面容沉下,嗓音寒凉如冰:“朋友可再得,但此机会难得,莫要辜负。”
初见温染颜时,她就跟在凤栖梧身侧,可见他们关系有多要好,抓了她用以要挟,凤栖梧必然会有所顾忌。
再厉害的枭雄一旦有了软肋,都将覆灭。
桑暮野唇瓣蠕动,眸中越发黯淡无色,不知是失望彻底还是旁的什么。
“苗疆王,你这如意算盘怕是打错了。”温染颜避开了所有箭雨,慵懒倚靠在窗前,笑盈盈道:“我与凤栖梧之间早已一封休书,斩断了一切,即便你抓了我,他也不会被掣肘,你还是绝了这心思吧。”
晚风吹起殷红纱裙,她一截凝白的晧腕露了出来,腕上金铃璀璨,还有藏匿的小蛇,时不时蛇信吐露,一看就剧毒无比。
闻言,仰雪练忽而淡笑出了声:“能不能掣肘,不是你说了算。”
言外之意就是,还是得抓,赌一个万分之一的可能。
温染颜与他四目相对,也笑了起来。
“看来,苗疆王今日是不打算放过我了……”温染颜笑语晏晏。
突的,她眼中笑意散尽,一把就扣住了桑暮野的咽喉。
这一切发生在电石火光之间,桑暮野连反应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已失了先机。
晚风悠悠,温染颜双眸里是沁骨的寒霜:“苗疆王,让你的兵马都退开,否则,我就杀了他——”
桑暮野只觉脑门嗡嗡嗡的,他刚想挣扎,就察觉他的脖子虽被扣住,但温染颜的力道颇轻,全然没有弄伤他的意思。
他眸光一闪,忽而脑中清明。
定是温染颜看出了他的两难,这才选择动手,想做一场戏。
桑暮野甘愿配合她,目光期冀地看向仰雪练。
大业与他,舅舅会选择谁呢?
仰雪练沉默地盯着他们,淡色的眸里辨不清喜怒,透不出一丝担忧,却让桑暮野的心没来由一跳。
“放箭。”
仰雪练樱唇开合,掷地有声。
刹那,刚停下的箭雨再度侵袭而来,带着金戈交鸣的厮杀之势,刀剑无眼,全然不顾及桑暮野的安危,一顿凌乱飞舞。
桑暮野怔怔看着前方,整个人透着一种绝望的破碎之感。
他的舅舅果断选择了大业,抛弃了他。
想来,在仰雪练眼中,他也不过是江山大业面前的绊脚石,是尸山血海中的一具枯骨罢了。
温染颜抓着破碎的桑暮野往后一躲,箭雨绵密,她却仍旧不急不慌,游刃有余。
箭雨呼啸之际,她忽而抵在桑暮野耳边,漫声低语。
“看来在江山大业面前,你的性命也不值一提。”
桑暮野握紧双拳,桃花眸里薄雾蔼蔼,比往日更幽更邃。
“日后该当如何,你要早做打算了……”话落,温染颜一把推开了他,破开后窗跃了出去。
桑暮野愣怔了下,就猛地朝后窗望去。
便见,后窗外孤月笼罩,莹白之色宛如落了霜。
温染颜就孑然立于繁茂古树的枝杈上,晚风徐徐,她殷红纱裙款款而舞,月霜浸润,她眉眼染了姝色,娇颜胜雪,唇若涂丹,顷刻万物失色。
尖锐的箭羽,仍旧飞射不停。
持戟带刃的苗族大军纷纷往古树那边靠拢,誓要将温染颜活捉。
温染颜眸光一寒,腕间的毒丝飞转,她蓦然腾空而起,踏过毒丝跃到一侧的高悬飞檐上。
她站得甚高,俯瞰之时,颇有几分傲然凝视的睥睨之态。
“这儿不好玩,今日我就不奉陪了。”温染颜居高临下地看着仰雪练,红唇略勾,笑得别样生动。
仰雪练带的兵将太多,打不过自然要跑,她可不是那种不知变通的傻子。
话音一落,温染颜就毫不留恋地飞身离去。
她身法极好,宛若灵燕,转瞬便没了踪影,只余下一缕金铃清脆声。
仰雪练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手中的茶盏顷刻被捻成齑粉。
黑耀小心询问:“王,还要追吗?”
仰雪练垂眸,嗓音淡漠:“继续追。”
既然还在他苗疆地界,他就不信抓不到她。
苗族大军再度出动,一时踏破声四起,声势浩大——
翌日,北琅皇宫。
时值正午,热辣的暑气笼罩在四方的宫墙内,幽邃的宫道沉闷寂静,一眼好似望不到尽头。
偶尔有蝉鸣声传来,可听着却是懒洋洋的,想必也是热慌了。
因着皇位之事,大臣们在殿内争吵不休,口若悬河,即便口干舌燥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不妥,实在不妥……”
“一个外姓人如何能继承大统?”
凤栖梧于皇位上高坐,听着他们的放肆之言,他慵懒撑着头,薄唇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