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殿下,还记得前年西城洪水泛滥,沈姑娘毫不犹豫,就用您的名义捐出了五千两,外面谁不夸您仁慈善良。”
“还有,当初皇后娘娘身患重病,沈姑娘寸步不离地照顾,不惜重金请来了名医……”
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把沈璐曦这些年做的好事一件件细数给殿下听。
裴右安眼神幽邃,愣愣地望着沈璐曦离去的方向出神。
他本以为,在外头拼死拼活的这三年,沈璐曦在东宫里头过的是安逸日子。
他没料到,沈璐曦竟默默做了这些。
他似乎也忽略了,京城这地方,哪里是什么安乐窝,底下波涛暗涌,明争暗斗不断,上层贵族之间历来都是表面客气,心里各怀鬼胎。
她得周旋于这些人之间,为他拉拢关系网。
裴右安深吸一口气,觉得得找个时机,和沈璐曦好好聊聊。
晴柔察觉到他的神情变化,心头猛然升起一丝恐慌。
他不会因此对沈璐曦那个女人动心了吧?
“殿下……”她睫毛轻颤,楚楚可怜地说:“真没想到沈姑娘如此善良,我们得补偿她。殿下,我明天就把财物清点一遍,卖掉多余的东西把银两还给她。留点本金,我们做做生意,我一直想开个裁缝铺,正好有两张新设计的服装图纸,殿下帮我看看合不合适……”
她不动声色,继续把所知的新鲜事物讲给他听。
很快,裴右安的注意力就被吸引了,找沈璐曦的事也被抛诸脑后。
沈璐曦走出东宫,原本的好心情荡然无存,冷峻的小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为自己花的钱感到心疼,不值得。
“先不回去,去一趟京郊长西坡。”
那里是沈家的墓园,上百口人长眠于此,幼小的沈璐曦亲手将父母的遗骸一片片收拢入棺。
有的只是散落的腐肉。
提起当年沈家的惨剧,谁能不摇头哀叹。
皇上追封为宣平侯,加上父亲的弟子遍布,从前祭奠的人络绎不绝,沈家门前车水马龙,现在却成了过去式,时日一长,人们对曾经的沈家也慢慢淡忘了。
长西坡,青烟袅袅,孤坟凄冷,满眼萧索。
沈璐曦眼眶泛红地下车,让人取出祭祀用品,缓缓走向父母的坟茔。
却远远望见,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矗立在墓碑前。
“五皇子?”她诧异地走上前,行了个礼,惊讶道:“殿下为何来这里?”
对方穿着一袭黑领长袍,因体弱多病,脸色显得过分苍白,额头那点朱砂痣更映衬得容貌俊美,带了几分妖异之气。
如此美貌的脸上,偏偏那双眼眸黑沉锐利,带着强烈的攻击性,就像藏在暗中的孤狼。
见到她,裴璟南也略显意外,眸中闪过一丝亮光,对她微微点头:“沈姑娘。”
“我来看看老朋友。”他伸手轻轻拂去碑上的灰尘,嘴角微抿,忽然问道:“既然姑娘已与太子殿下解除婚约,今后有何打算?”
沈璐曦心中涌起一丝微妙的情绪,感觉他们还没熟络到可以谈论这个地步。
但她也没什么需要隐瞒的,便直率地说:“当然是要重振沈家了,沈家虽然现在势力衰弱,但还有一些远亲分支在,整理整理,总能重新站起来的。”
以往她天真,满心只想和太子共度日子,便一心一意为他筹谋付出。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愚笨,世态如此炎凉,谁都依靠不上,只能依靠自己。
她瘦弱的身躯立在风中,却透出一股傲骨,隐约能看到她父亲从前的风姿。
裴璟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迅速转移了视线。
放在身侧的手,暗暗握紧了些许。
两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默默祭拜完,这才一起返回。
快要上马车时,一直默然的裴璟南突然开口:“我曾经受过宣平侯的恩惠,如果沈姑娘有何需要帮助的,尽管派人来府上找我!”
他说得非常认真,那双黑眼睛紧紧盯着她。
沈璐曦心里更感奇怪,尴尬地笑了笑,敷衍了几句,便乘马车离开了。
裴璟南仍旧站在原地。
他那修长的身姿隐在风中,静静地看着马车变成一个小黑点逐渐消失,眼中藏着深深的暗色。
她果真忘记了。
一个黑影突然出现,跪在他的面前。
“主人,按照您的命令,朝中已有文官对太子这次忘恩负义的行为表示不满,我们的人在暗中推动,不用多久,太子就会被全天下的文人所谴责!”
裴璟南面无表情地转身,淡淡地说:“他宫里的那位,想办法送去两位美人,总之别让他们太安逸。”
“是!”
……
沈璐曦回到宣平侯府,就有人告诉她,太后派人召她进宫。
她换了一身衣服,便随传旨太监入了宫。
太后的身体近几年愈发不好,逐渐将权力交给了皇后,自己退居景仁宫,除非必要,不再出席宫中的宴会。
此刻,她无精打采地坐在大殿上,一脸疲惫,但仍不失那份尊贵的气势。
沈璐曦上前行礼:“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