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伸手,迎着对方惊愕的目光,将那面具贴了回去,严丝合缝,一点一点抚平,然后捂住那双眼睛。
这样看起来便是十成十的相像了。
窗外一片漆黑,屋内被灯火照得朦胧,灯下看美人,的确越看越让人心动。
朱水云倚在书房的太师椅上,感觉自己好像按住了一只小兔子。
那颤抖不安的睫毛好像小刷子,轻轻搔着自己的掌心,让她忍不住想起来一首歌谣。
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拎起来,割完动脉割静脉……
啊,不太对。
她怔怔出神,看了很久,气氛渐渐变得古怪极了。来人也越发忐忑不安,头皮发麻,脸上的热度一点一点消下去。
然后,他听见一声叹息。
“你要知道,有些事情,因为太熟了,总会有顾虑……”
谁会忍心殴打一个,会主动对自己露出肚皮的小猫咪呢?那是又粘人又依赖的珍贵信任。
“他们都那么乖巧,喜欢着我依赖着我,我就不好意思做些过分的事情……”
朱水云的语速越来越快,涂了鲜红色的指尖一下一下戳自己下巴,戳出来一个浅浅的小窝。
她眉头微蹙似乎真的很苦恼:“但有的时候,真的很想试一试啊。”
“这,这是个误会……”被按在桌子上的人干巴巴地,分辩一句,“我真的没想用这个身份骗色……真的!”
他只觉得委屈极了,他完全没想到一进门就这么刺激,眼前人好像在打算什么不好的事情,让他毛骨悚然,全身上下连头发丝都写满了投降。
“你的易容术真不错,是真的一模一样。”朱水云没有在意他在说什么,只是挑着他的下巴,左右细细打量着。
她随手扯下了对方的腰带,蒙住那双聒噪的眼睛,背后打了一个结。然后,伸手点了点他的喉结:“嘘,听话一点,不然会死的。”
书房里放着的侧榻似乎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但它宁可不要这份殊荣。
“你叫什么名字?”
“笑……笑声……红婴!红婴!红婴!呜呜呜!”
“姓氏?”
“……没有。真的!这是真的!”
“谁让你来的?”
“没有谁!我只是来凑热闹的!”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饶了我吧!!”
“之前也没有吗?你一个北离人怎么会认识南诀世家?”
“……之前是……太安帝,后来他死了。”
“影宗也……断了联系……我就过来看看……”
声音从最开始的聒噪吵闹,变得老实极了。
话的末尾带着隐约的哽咽啜泣,似乎是在懊悔,自己为何要自投罗网,为何管不住好奇心。
“为什么要起假名叫笑声?”
这次对方犹豫了很久,连易容面具都挡不住他激烈变化的脸色,才缓缓吐出来三个字。
“肖婉生传。”
“?什么?”
“黄泉当铺和影宗是同一时期的老物件……朱,朱城主将暗河的真相挑明的时候,黄泉当铺查过留存的历史资料……”他吞吞吐吐地说道。
“北离开国皇帝萧毅,有一好友名为莫问,手下有一名策士善谋,好读书,好写传记,他留存的一些手稿在仓库的角落里。”
“上面写的什么?”朱水云被勾起了好奇心,“那本书在哪里?”
“……不,就在我怀里。”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古怪。
朱水云将那卷有点褶皱的册子找出来,上面端正写着几个字,肖婉生传,肖生着。
朱水云眉头狠狠皱起来,翻开,往下看。
“大秦三十七年,天下大旱,妾至季天,经云梦泽。幸遇神迹,财神姓朱,生性快活,不被天规天条所缚。真神临世,建快活城,旱灾消解,众生欢颜,财满人间,遂作辞赋。”
这一段还算是正常记载,是一名女子在讲故事的口吻,讲的是她在季天府遇见财神,解救了旱灾。
但之后……
“……公子名云,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
中途直接从三国志变成了辉夜姬的故事。
她大肆赞扬了财神的美貌善良,将少女春心萌动描写得细腻婉转,又说着对方如何如何对她情真意切,感情深厚。
然后话锋一转,经历各种狗血误会,棒打鸳鸯,精彩程度堪比虐恋小说,最后,误会终于解除,有情人历经千难万险,通晓心意。
但神仙公子也挥挥手,回到云梦泽了。
最后的末尾,这位可怜的姑娘得了相思,寤寐思服,缠绵病榻,临死之前写下了这份绝笔,拜托一位叫做肖生的好心人记载下自己的故事。
朱水云越看越迷茫,如果不是她确定自己没有失忆,恐怕真的要怀疑,是不是有一名叫朱云的财神公子,始乱终弃了一名叫肖婉生的姑娘。
你们这些文人都很会玩啊。某个现在还活着的书生,喜好化名江南才女谢飞宣写话本。这个百年前的书生,亲身上阵写自己的性转话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