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东君颇为尴尬,他并不是不想用,而是他根本没有仔细学过。
他只是喝醉的时候,无意看过一次古尘的西楚剑歌,凭借着绝顶天赋将它记了下来,用出来剑势倒是可以,真正用来拆招对决就不是那么灵巧了。他甚至不能控制自己下一剑砍向哪里。
他现在用的全都是小的时候父亲教的拔剑术,还有以前母亲给他请的老师教的三招五招。他是被颜战天追着打的,对方身上的伤口大多是一旁的伏扇划出来的。
却见旁边站着的伏扇似笑非笑,收了手里的扇中剑,假模假样地说道:“百里公子,我看这位颜公子格外诚恳,你就满足他的心愿吧。”
百里东君一本正经地反驳:“颜兄已经负伤了,西楚剑歌威势太大,杀意浓烈,我学艺不精,至今不能控制。今日比试只分胜负,不分生死。若是失控,造成了什么不好的后果,就不美了。”
“习武之人,向武而生,因武而死,岂不是快哉!”颜战天沉声道,“百里东君,不要扭扭捏捏,做小儿女态,刀剑无眼,生死有命,这种浅薄的道理我早就知道了。”
“死在刀剑下,是我的宿命。”
颜战天一字一顿。
那一刻,连夏日的燥热狂风,都停顿了几秒,似乎被这决然所感染。
视死如归,武人之宿命。杀人者,人恒杀之,拔剑的一刻,颜战天已经做好了未来死于非命的准备。
百里东君皱眉,将脸一板,收了剑,抱胸摇头道:“不妥不妥,生命是很宝贵美好的,我的父母从小就教导我要珍视,决不能轻易剥夺他人性命。”
“你能接受你的宿命,但是我不能接受,也不认为有谁的宿命是一定要死!”
“如果你不用西楚剑歌,你可能会输。”颜战天面色微暗,气势变得更加刚烈,周身剑气震荡,“你很想取得大比的胜利吧?”
“用东拼西凑的剑术,可是挡不住我的。”
百里东君丝毫不为所动,指着颜战天,大声道:“我拒绝你的挑战!哪怕你只是一个陌生人,我也不会为了输赢,不顾他人的性命的!”
“输赢比试有无数次,但是命只有一条!”
在这一刻,他站直了身子,一直歪七扭八懒散站着的酒馆小老板,手持长剑,双目熠熠,似乎真的有了几分侠义。
“你有你的坚持,我也有我的信念。”百里东君朗声断言。
一直笼罩在头顶的云朵,被风缓缓吹散,浓烈到刺眼的阳光落下来,投在少年的脸颊上,肩膀上,那一双眸子里,波光粼粼,浮光跃金。
也让所有听客看客,默然。
“我与你不是同一类人。”颜战天眉头微皱,不再多言,“既然你不要这份胜利,那便由我——”
他的话音未落,忽然瞪大了眼睛,满面怒气,嘴唇哆嗦,指着百里东君:“你,你,你……用毒……”
却见百里东君咧嘴一笑,抖了抖袖子:“兵不厌诈啊,颜公子。”
“我可是温家出身的,”百里东君摇头叹气,笑得贼兮兮的,“命的确比输赢重要,但我可从没说过,脸面要比输赢重要啊。”
颜战天气结,但还是满腹不甘地倒下了。
一旁站着的伏扇鼓掌喝彩,含笑赞道:“厉害,不愧是温家家主的外孙。”
“哎,嘿,你快别说了。”百里东君搔头,他做的时候不觉得怎么样,被队友这么一夸顿时涨红了脸,尴尬感后知后觉浮上来。
他咳嗽几声,连忙扯住对方袖子:“走走走!我们赢了!我请客!去酒楼搓一顿好的!”
最后,所有比赛结果尘埃落定,雷梦杀四人组成的小队高居榜首,而百里东君小队成了第二,也就是世人眼中,当之无愧的第一。
负责主持的裁判特意询问了几人,想不想和另一队北离八公子比一场。
唐怜月的眼睛微动,雷梦杀成名已久,而且这几年耽搁官场,在学问和带兵打仗上花费了大量时间,武艺进展缓慢。
他早就想试一试挑战对方了,若是赢了……
“不行!不挑战!”却见耳边传来一声干脆利落的拒绝声。
把玩着手里的酒葫芦的小公子,振振有词:“我们已经赢了,又何必多添波折。”
百里东君对于练武的懒惰程度,其实不亚于叶鼎之。虽然因为朱水云,有了动力学武,但这种差距过大的比试,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的目光从跃跃欲试的柳月和墨晓黑身上收回来,这两人可都是逍遥境,再加上自在境的雷梦杀。哪怕谢宣不会武不下场,仅靠他们几个自在地境,和他这个在金刚境和自在境左右摇摆的小可怜,绝对打不过的。
明知必输的挑战,没有开始的必要。
“咳咳咳,我也赞成,我是山前书院的读书人,打打杀杀的事情,可做不来。”伏扇摇着手里的扇子,笑道,“而且小生前些日子偶染风寒,有心无力啊。”
六乂默默扶正了自己的发冠,将衣摆上的褶皱用内力抚平。他知道今日只为了宣布比赛结果和拜师,特意换了一件浅紫色衣袍。